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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往事,「我心里面想,我寻找了半天,原来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例子啊。」那种念头如冷水浇头,一下子迸发出来,「那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好透彻。」
她也开始在这样的视角上看自己的村子——男人们常常有一种惯性,可以很自然地说出类似「现在已经男女平等了」这样的话,但那些具体的、细碎的、沉默而顽固的细节,仍存在于每个乡村女人的日常生活中。
就在几年前,村里有些家庭,每到逢年过节或者宴客,女人都不上桌。「做饭的是她们,吃饭的又是男人」。这被认为是一种不成文的礼数。袁庆把这个事情拎出来宣讲过几次,2017年又做了一个活动,性别角色互换——让男人做饭,做完了让女人们吃。女人们坐大桌上,男人们坐边上小矮桌。
她拍视频记录这一刻,举着手机问一位村民:叔叔,你今天在这个小桌子上吃饭什么感受?对方有点不好意思,说:还好吧。还有一个人说:「你们终于翻身了!」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到后来,村里有男人开始做饭了。但不多,有那么几个。
作为一个年轻的女性,就算是做到了村主任,袁庆也有她自己要面对和牺牲的东西。2016年她刚上任时,一次有领导来视察,她跟着村里的治保主任(一位年长男性)一块去迎接。领导见到他们两人,没问谁是谁,直接一步跨到治保主任面前,握住对方的手:哎呀,主任,你好你好。袁庆手都伸出去了,又收了回来,觉得非常尴尬,只好马上笑了笑。
五月底的某个夜里,我们骑着电动三轮车在村中巡视,怕有人在夜里烧秸秆。袁庆说起作为年轻女性处理村里大小事务的难处,她必须要隐藏一些东西——性格里本能的温柔的、好说话的、和善的特质,她要努力克服这些,转而展现一些无性别的、或者说刻板印象中男性气质的东西,比如彪悍的、雷厉风行的、说一不二的。这些会更好地帮助她工作。
饭桌上性别互换的小实验,大概只算是摇下父权制大树上的一片叶子。但还有些改革,是真正让女性自己从土地上生长出力量。安费塘村里留守女性多,家庭分工一般都是男人去城里打工,女人在家里照顾老人小孩,还要伺候几亩地,辛苦不说,总归是要管男人伸手要钱。
试点的三年,村里开始请人来做技能培训,有五位女性因此考到了家政资格证,在城市里找到高薪工作。那些被老人孩子绊住无法出门的女性,也开始做广泛意义上的女性创业——原来她们种水稻,一亩田一季度最多收入两三百块。后来镇上提倡虾稻共养,田里还是水稻,但田边沟里同时养小龙虾,同样的面积,一亩田能多挣一千多块。
钱的力量是真实、强大的,袁庆见证着家庭内部权力关系的变化:「以前女性在家里就是消耗钱,现在她们的收入可以支撑家里的开支,男人的钱可以存起来。这么着,男人就算想发脾气,是不是也要掂量掂量?」
五月底六月初,正是小龙虾上市的季节,路过田边,稻苗青青。在看似不变的辛苦生活中,女人们逐渐开辟出自己微小的、逐渐壮大的领地。
认真的直率的热情的
在安费塘村,我和46岁的村民陶有美聊了一次天。黄昏时分,她刚从田里回来,踢掉胶鞋,擦了把脸,笑着拉我到后院坐。地上一筐新蒜,地里一茬茄子,一树梨树已经结了小小的果子。客厅里坐着她9岁的小儿子和90岁的老公公,丈夫去城里打工,女儿去上大学,她一个人管家。
这几年,陶有美去过村里组织的每一次培训。一般是袁庆在群里通知,她算好时间,骑着电动三轮车开过村道,五分钟就到了村委会。几十个女人,就坐在院子里听,昂着一张张在地里被阳光雕刻过的脸。城里来的老师讲课,陶有美有时候听得懂,比如讲为啥不让女人上桌吃饭,她又赞同,又愤怒。但有时候老师讲一些理论,文绉绉的,她就不懂了,但也没关系,还是每次去。她非常肯定,这件事对自己有益无害。等到男人从城里回来了,她就把培训时听到的事儿告诉他,敲敲他的警钟。
也正是这样一群女性,正成为村庄治理中不可缺少的主体。在安费塘,女性村民代表占了一半比例。袁庆发现她们身上的一些特质非常可贵,比如公开和直率,敢说真话,抢着发言。原来村里评贫困户,男人们容易碍着面子,稀里糊涂把所有申请人都打上钩。而女人们锱铢必较,会问:这家人的情况我清楚,条件还可以,是不是不该选?
在创新社区的妇女议事会,她们讨论村里的大小事,小的比如婆媳吵架、家长里短,大事比如修路、引自来水。
几年前,她们帮一位从四川远嫁而来又离婚的女性争得了五亩八分地。这位四川媳妇是1990年代嫁到村里,落了户,后来与丈夫离婚,婆家不愿意分地分房给她,她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依靠,但有权利意识,坚持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半土地,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