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情孝难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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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怒之下,将我逐出王府,发誓此生恩断义绝,不复相见,此事惹得岭南官宦皆知,为父也借此机遇投身曲览账下,助其凿山取矿,开设西江柜坊。自此之后,十余年来,曲览但凡有六诏情报,便与为父商谈于私,在你大婚前日,为父得知六诏各部将引吐蕃之兵十万于十二月十六犯姚州,故命你将数百斤黄金运至西宁王府,以充兵丁军械之用。今夜交趾无论谁胜谁败,皆与为父毫无干系,你若不能将那数百斤黄金运至西宁王处,到时城破人亡,百姓落难,此等罪孽,你可担当得起?”
    文若只觉双耳失听,眼前恍然一暗,脸色铁青,自是难以置信,欲言又止,声音嘶哑道:“母亲究竟为何而死?”
    “你母亲知我用心,自觉十年来被蒙在鼓里,既心如死灰,又对我不起,因不忍看我病死,故先我一步而去。”说着,陈卿嗣脸上滑过两行清泪。
    “那你为何不将王妃之事早早告诉母亲!母亲在府中含辛茹苦近十年,简直生不如死!你们呢?口口声声为李唐宗室,为天下社稷,殊不知是为了祖上阴功,为了官爵奉禄,你身为人夫,竟害她愧疚而死,含怨而终,难道这些李姓王爵是人,是忠魂傲骨,我们这些凡人便是盘上棋子,任你们随意舍弃?”
    陈卿嗣哀叹闭眼叹道:“天下之人,何人不羡团圆美满?何人愿受妻离子散?若天下不宁,疆土破碎,身为朝廷官吏,一家之满又有何意?”
    陈卿嗣死死抓着木凳,不让身体失去控制,文若见父亲呕血不知,知寿数将尽,浑身抖擞道:“那父亲为何不让陈富运这黄金,我身为人子,连母亲生前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得,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文若放声嚎道。
    陈卿嗣听后,哼了一声,撇了撇嘴,不屑说道:“畜生,你就没有发现,陈富是朝廷派来暗自监视我与曲览之人?”
    “陈富,陈富他是朝中之人?”文若眉头反皱,眼泪滚滚而流,看着眼前病危的父亲,看着怀中死去的母亲,一时间被这诸多无情的真相所刺痛,不知思考,亦不知所云。
    “文若,为父熬不过今夜,你若还认我为父,就替为父完成两桩心事。”陈卿嗣说话间,嗓中又咳出一团紫血,溅在文若面颊之上。
    “父亲,孩儿,孩儿会替您完成。”文若抱着母亲杨氏,含泪叹息道。
    “第一件事,我要你即刻骑快马直奔姚州,这里到姚州最快也要七日,今日已是十二月十日,那些黄金已来不及运送,你务必要将那份书信务必交到西宁王手中;如若不能及时赶到,城破被陷,你也定要找到西宁王世子唐生,助他逃离险境,返还朝廷,儿可铭记于心?”
    “儿记住了,无论如何,也要救得姑母性命。”文若跪拜,频频叩首道。
    “第二件事,咳咳。”陈卿嗣咳喘几嗓,拾起桌上茶水,犹疑间一饮而尽,说道:“交趾已被甘锰掌控,巡防士兵已再城中设下埋伏,你是插翅难飞。甘锰素知你我父子不睦,为父死后,你去塌下取出大斧,将父头颅斩下,亲自交予甘锰。依墨还在房中,你借机与依墨逃出城去,永世不得再回交趾。”
    文若听父亲遗言,如镜崩裂,整个人仿佛都要碎了。文若双手脱离母亲尸身,后退散步,瘫躺在陈卿嗣面前喊道:“不,不!不行,儿不敢杀父亲,万万使不得啊父亲!”
    “此事由不得你,昨日我已命人将府中瓦房布满火油。方才水碗中尽是毒药,为父饮下,撑不过一时,我死后,你需将我头颅斩下,放一把火,将长史府烧成灰烬。我与你母亲生前不能共枕,死后亦能同穴,如此一来,府中一切灰飞烟灭,如乱军掠夺金银所致,再不会有人追查你的去向,你便可隐姓埋名,安度此生。”
    “父亲,您这是要陷害而于万劫不复啊父亲!”文若泪已干涸,双目渗血。
    “这五六年间,我对你如何,你心中有数,若非你我父子这般不合,甘锰也不会这般信任于你。这几年,为父身陷两党之间,难以自拔,自知一旦火起,难免伤及自身。为父一面屈身于曲览,一面让你刻意亲近甘锰,就是为了危急时刻,能留条不败的退路,可如今为父寿数将至,已无力保你周全,你此时处境,早已万劫不复,若能侥幸脱险,定当无所不用。”
    文若大惊失色,这些年来,父亲百般辱骂,文弱卑微,以为是自己无才无能,父亲恨铁不成钢,对父亲亦是积怨极深,没想到父亲的眼光竟是这般深远,在这生死之际,才方知父亲良苦用心,一时之间,哽咽不绝,激动万分,竟不知所言。
    “你若一时心软,不将此处烧为平地,日后交趾百姓定将我与曲览拉棺鞭尸,挫骨扬灰,我死亦不得瞑目。你记着文若,人活一世,无愧天地,为社稷福,为苍生谋,天无绝人之路,你是为父一生之幸,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陈卿嗣话未说完,瞳孔微张,指着文若额头,撒手死去。文若见父亲没了呼吸,面色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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