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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前世残梦(第1/2页)
夜很深。
维多利亚港的灯光像星星一样照耀在河上,映照出层层幻象。风从海上吹来,咸凉,吹着“九号奶奶”船舱的竹帘。船舱里,一盏煤油灯摇曳着,光影错杂,就像过去舞台上追逐的灯光。
苏婉云盘腿而坐,膝盖上放着祖传的琵琶。琴身漆黑,斑点的部分露出木质纹理,仿佛布满了时间的伤痕。她的指尖轻轻敲击,清脆的声音撕裂了寂静,就像雨点落在水池上,微微涟漪。
她闭上眼睛,轻声唱道:
这不是《海誓》,也不是现有的任何南音歌曲。这是她从梦中写下的曲调。这是她从未教过任何人、也没有人听说过的“前世残余梦想”。
每次唱这首歌,我的心就像被刀割断一样。
她不知道这个梦想从何而来,只知道它从小就反复出现--一个雕梁画栋的古老舞台,红绸高高挂;舞台下挤满了人,舞台上正在上演一部她从未见过的戏剧。她站在舞台上,穿着朴素的旗袍,手里拿着一把琵琶,唱着一首从未学过的诗。
台下,总是有一个穿着长袍、拿着玉簪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她。
她认出了这块玉吊坠--正是她手中的“云玉吊坠”的样子。
她也认出了这个男人--显然就是陈昭。
但陈昭出生于1960年,但她的梦想发生在1945年,甚至更早。
这,究竟是梦?是忆?还是魂魄穿越了时光的缝隙?
与此同时,陈昭躺在船舱另一角,辗转难眠。
他手中紧握“唤云铃”,铃身冰凉,却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自那夜在永乐戏院与苏挽云重逢,取回“昭玉”后,他便开始做同一个梦——
梦中,他站在一座古老戏台之下,台上演着《海誓》。台上女子,正是苏挽云。她唱至“玉魄归魂”一句时,突然停下,望向他,泪落如雨。
“你终于来了。”她说,“我等了你七十年。”
他欲上前,却脚下一空,坠入深渊。
坠落中,他听见无数声音——
有枪声,有哭喊,有火燃烧的噼啪声;
有琵琶断裂的脆响,有玉佩碎裂的清音;
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凄厉而绝望:“挽云!快走!别回头!”
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衣衫。
他低头看“唤云铃”,铃身竟在黑暗中泛出幽蓝微光,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他忽然想起阿婆九临终前的话:“这铃,是沈家与陈家的信物,也是魂魄的引路灯。若你听见南音,看见穿旗袍的女人,便摇这铃,她自会来寻你。”
可他不敢摇。
他怕,怕这铃声一旦响起,便再无法回头。
他更怕——他根本不是“陈昭”,而是另一个人的转世之身。
1943年,香江沦陷。
沈家商行少主沈昭,本是温润如玉的公子,精通音律,尤擅南音。他父亲沈玉堂,表面是富商,实则为抗日组织“南音社”首领,以戏曲为掩护,传递情报。
那年春,沈昭在永乐戏院听戏,台上正是云裳班的《初遇》。女主角苏云娘,一袭素色旗袍,怀抱琵琶,嗓音清冽如泉,唱得他心神俱醉。
戏毕,他登台致意,递上一柄玉箫:“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苏云娘抬眸,望进他眼底,轻笑:“公子若真懂南音,可知‘初遇’之后,是‘离别’?”
他怔住。
那一眼,便是千年。
他们相爱了。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在暗流涌动的香江,他们以南音为媒,以玉佩为信,私定终身。
沈家有“昭玉”,苏家有“云纹玉佩”,两玉相合,便是“玉魄归魂”的誓言。
可好景不长。
霍家勾结日伪,觊觎沈家账本与云裳班的“南音密语”,遂设计陷害。1945年3月,火烧永乐戏院,苏云娘为护女儿苏挽云,死于霍镇东枪下。
沈昭在最后一刻,将“昭玉”交给苏云娘,嘶吼:“若有来生,我必寻你!”
苏云娘含笑而逝,手中紧握双玉。
而沈昭,被红头巾围攻,坠入火海,尸骨无存。
四、魂魄未散:玉与铃的契约
传说,极怨极爱之人,魂魄不散,可寄于信物,等待重逢。
沈昭之魂,便寄于“昭玉”之中。
苏云娘之魂,寄于“云纹玉佩”与那把祖传琵琶。
而“唤云铃”,原是沈家祖传的魂引之器,以南海青铜铸成,内刻《往生咒》,可召唤执念未消的魂魄。
当陈昭握住“昭玉”的那一刻,沈昭的魂魄,便悄然苏醒。
当苏挽云弹奏那首“前世残梦”时,苏云娘的魂魄,也在琵琶弦上低吟。
他们,本就是同一对魂魄的转世。
五、梦中重逢:戏台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