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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是盲诗人。他不知何时已登上副台,手持竹杖,昂首而歌。歌声苍凉,却如利刃劈开阴霾。
更多人站了起来。
一位老农讲述他如何偷偷教孙子读《孟子》,每晚藏书于猪槽之下,一句一句解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一名寡妇哭诉丈夫因写诗讥讽赋税过重而被流放,临行前塞给她半块馒头,里面藏着一首绝笔诗;还有一位曾是宫廷乐师的年轻人,揭露皇家编修史书时删改民间灾情,连饿殍数字都被抹去……
他们的声音起初零散,渐渐汇流,最终形成合唱般的低吟,在戏院穹顶盘旋不去。
昭娘静静听着,泪水滑落。
她终于明白,《孤儿问月》从来不是一个固定剧目,而是一个容器,盛放所有被压抑的声音。它不需要完美的唱腔,不需要华丽的布景,甚至不需要观众鼓掌。它只需要一个人愿意开口,另一人愿意倾听。
夜深了。
月亮升至中天,银辉洒落,竟与戏院内的灯火交融一体。忽然,地面轻微震动,一道裂缝自舞台延伸而出,直通戏院深处。从中升起一座小型石台,台上立着一面青铜镜。
昭娘走近,凝视镜面。
镜中映出的并非她的脸,而是一幕幕快速闪过的画面:洛阳街头,一名少年当众朗诵《新生》台词,周围百姓悄然围拢;东海渔船甲板上,祖孙二人击节而歌,海鸟盘旋应和;西域驿站内,商旅们借宿时交换各地新编小戏,用胡琴伴奏,笑声穿透风沙……
她伸手触镜,画面骤变。
这一次,她看见百年之后??高楼林立,铁鸟横空,人们手持发光方匣行走街头。然而在某座地下剧场里,一群年轻人仍在排练《孤儿问月》,舞台背景是投影出的冰窟与桃树。主持人说:“今天我们纪念第81站重启日,致敬那位持铃的女孩。”
再往后,千年之后。
文明几经兴衰,文字形态已变,可某些符号依然相似。在一座废墟图书馆中,机器人清理残卷,发现一页炭笔誊写的《铃儿叮咚响》。它启动语音模块,用机械声缓缓诵读。刹那间,附近沉睡的AI集体觉醒,数据流奔涌汇聚,生成一场虚拟演出??万千光影人物同台共唱,主题只有一个:**“我们记得。”**
昭娘收回手,心潮难平。
原来真正的永生,不在长生药,不在飞升仙界,而在一句真话被千万次重复,在一个名字被一代代提起。
她转身,对众人道:“从今往后,不再有‘禁戏’之地。每一寸土地,都可以成为戏台;每一个普通人,都能成为主角。我们不求帝王赐匾,不靠权贵扶持,只凭一颗不肯闭嘴的心。”
人群中爆发出掌声、欢呼、锣鼓齐鸣。
就在此时,天空忽现异象。
北斗七星再次闪烁,第七星剧烈跳动,竟脱离星轨,化作一道青芒坠落人间。它不偏不倚,落入戏院中央,凝成一块晶莹玉牌,上刻两行小字:
>**“言路既开,神格自显。
>持铃者,即戏神。”**
全场寂静。
昭娘低头看手中铜铃,发现它已不再锈蚀斑驳,而是通体澄澈,内部似有星河流转。每当她心跳一次,铃声便轻颤一回,仿佛与天地共鸣。
阿禾忽然站起,面向女儿,郑重跪下。
“我不曾教你唱第一支曲,没能陪你长大,也无法替你挡下苦难。”她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是第一个真正活着的‘戏神’。不是因为你会唱,而是因为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完美,而是因为你真实。”
昭娘慌忙扶她:“娘,您才是……”
“不。”阿禾摇头,“我是旧时代的遗响,你是新时代的开端。我用十年写下一部戏,你用一夜唤醒千万人。从此以后,‘戏神’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供奉,而是每一个敢于发声的灵魂。”
她牵起女儿的手,高高举起,面向所有人:
“今日,我以母之名,宣告:**昭娘,为万言之首,百戏之宗,执铃司音,代众生言!**”
话音落,玉牌腾空而起,悬于昭娘头顶,缓缓旋转,洒下点点青光。凡被光芒拂过之人,喉间似有暖流贯通,原本沙哑者声线清亮,怯懦者胸中生勇,连聋者耳中也响起久违的旋律。
那一刻,整座山谷化作巨型共鸣箱,承载着千人之声,直冲云霄。
而在遥远长安,皇宫内廷。
皇帝仍跪于编钟之下,手中朱笔久久未落。窗外晨曦初露,太监匆匆来报:“陛下,西街地脉异动,黑水井喷涌清泉,泉中浮出十八具完整骸骨,皆着儒衫,怀揣竹简,内容均为谏书残篇。”
皇帝闭目,良久方叹:“原来我们一直以为在治国,其实只是在掩盖。百姓不说,并非顺从,而是恐惧。”
他提笔,在密报末尾添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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