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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桃花扇》所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都是这种繁华落尽,无晴无雨的意思。
反过来说,作者心结不显,是《金瓶梅》至高妙处。
我很喜欢把《梅》跟《包法利夫人》做比较。这两部小说,都有以下特质:
作者不动声色,不亲自出来做褒贬,只是让故事发展。他们的倾向,是流淌在对故事的选择,而不是亲自出来插话发表意见的。甚至可以用一些很冷静的笔墨,描写许多凡人,自觉陷入唯美的感情——让旁观者只觉得悚然悲凉。这种含蓄和冷静,有别于《梅》之前和之后绝大多数的劝世小说,以及福楼拜之前的欧洲小说——许多作者会怀着“读者看不懂怎么办,我再出来说几句吧”的心情,或者“我要讲道理,故事只是讲道理用的”。
而《金瓶》没有。我就是讲这个故事,其实我是有用意的,但我不强加于你,只是平平道来。你看了,自会有自己的判断。是极高的格调和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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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何日君再来
金梅写死亡写得非常逼真。跟我亲眼见识的一模一样。
李瓶儿快死的时候,她出现幻觉,总觉得花子虚来要索命,西门庆应该是四周人里面最真实伤心的了,但是西门庆也只是说,人死茶凉,他不能来找你,给你找个驱邪的道士来,这种寻常话打发她。西门庆倒是口里说着要陪着瓶儿,瓶儿赶着他去上班,他也就出去了。家里热热闹闹的,最后瓶儿死,旁边也没人,孤灯对孤影,夜里一个人死的。她死前,来看她的人,根本没有真正关心她对死亡这个事怎么想,如何怕,没有一个人,讨了她不少好处的王姑子来了,狡辩说她才知道瓶儿不好,这才来,又开始骂跟她起争执的尼姑,又讨好瓶儿,带了礼物,其实瓶儿连东西都吃不下了。
这种死亡把活人和垂死的人隔开这种命题,这本书写的太真实了。
我大姑得绝症快死的时候。所有去看她的亲戚跟金瓶梅里形容的一模一样,有人说,姑妈好点了吗?有人说,会好的会好的。还有些人说不出这种乖话,就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个人正面提死亡这个事。我妈让我给姑妈两百块钱,姑妈说,唉,我到现在这样了,还要什么钱。说完泪下。然而,活着的人只是把钱塞给她,姑妈收了收了。活人只在她的屋里待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往外面大屋里去,他们在那讨论他们的孩子啊,收入啊各种,里面快死没死的人,已经是死人了。死亡是终极孤独。很久前我替我小姨去看铺面,我说我找不到哪一家,那儿那么多家烟酒铺,小姨说就是男人得了绝症快死的那一家。老板娘活生色香讨价还价为了钱,要死的男人摊在一边,瘦骨嶙峋,一言不发,垂着头拱手靠在墙边。我再一次深刻见识了,死人和活人的差异。
人的本能就是避讳死亡,中国人尤其是,不然就没有那么多大团圆了。
说金瓶梅作者没有心结,就是这样了,他没有偏爱和嘲讽,哪怕高明如曹雪芹,都看得出来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前者比如黛玉,后者比如赵姨娘贾环,金瓶梅作者没有,他写西门庆写得那样,但是李瓶儿死,他不顾脏怀中抱,哭得一蹦三尺高。他也不避讳大家都避讳的,比如□□与死亡,虽然他会有“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这样的老生常谈,你说他是训教么?未必,反而像一种人生感慨。以及在中国的小说里,这么详细描写死亡的书,也是很少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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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作者:匿名用户
其实可以反过来想,为什么其他作者都是有心结的,四大名著的作者都是有名有姓的,即便是像吴承恩这样资料很匮乏的人,他的人生经历也能在零星的碎片里找到点蛛丝马迹,只有兰陵笑笑生,你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哪里来的,他最后去了哪里,什么都没有,真的就好像是《金瓶梅》里的普静禅师,忽到云山幽绝处,穿林啼鸟不知名
绝大多数的作家写东西,重点是贩卖自己的观点,或为名或为利,或是为了其他更崇高的理想亦或是别有用心的图谋,总之要卖出去,作品本身只是一个壳子,用来包装自己观点的壳子,看看今天的各大年度热门畅销书排行榜,实在不行,看看知乎上绝大部分的答案,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的这个答案,大都是“兵马未动,概念先行”,人们最热衷的,最着迷的都是观点,炒作的热点,焦点,全都是观点和概念,为什么呢,因为太痛快了,在短期里面酣畅淋漓得表达观点或者说寻找和自己一致的观点是一件太痛快的事,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无可非议,但是,然后呢,远的就不说了,十年以后,这些书,或者说这些观点,有多少还能被读者记住?
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