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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小妍怀里还抱着好几件顺来的好衣裳，没听着门外有动静，她悄悄地迈步凑过去，贴着门外往外看，已经不见吴又轻母女俩的身影。
“大山爸，她们真，真走了。”
吴又东不以为然地踢着地上遗留的垃圾：“也就是做个样子，我们要是回去，那老女人准就又回来，每次不都这样，这次我就偏不走，我就蹲着，不信她不把钱吐出来。”
候小妍心里没底，卷着的上唇动了动，又扭头朝外看去：“莫不是真没钱吧，不然以孙瑞萍那性子定不可能这么会藏，蔡军文不是说她当初还卖血来着。”
吴又东不管，反正事已至此，他怎么也要榨出点东西来。
孙瑞萍被吴又轻拉到小巷子的转角处又停下来：“又轻，咱们是不是太鲁莽了，这身无分文的，能去哪？”
到外头得租房花钱，她们没钱不说，而且就俩个女的也不安全。
“哪也不去啊，就到路边明叔那旧房子先住着。”
吴出明家旧宅就在村路边，院子的土墙已经倒塌，都无须从门进去，走进去脚就陷入满院子的狗尾巴草里。
站在院子中央，能分辨左边的是牛棚，右边是伙房，中央是堂屋，左右两侧是卧室。
都是很古老的房子了，用山石垒起来的，天然的石块很牢固，所以房子除了漏雨外，构架还是完好的，地是实土没有铺水泥，黑乎乎的泛着湿气。
因为常年没人往来，里面透着过潮湿的霉味，窗户横梁结满蜘蛛网。
吴又轻推门进去，看一圈，屋里没床，只有张破旧的四方桌，那一刻突然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但是走出来就没回去的可能。
“这，这地哪能住人？又轻，不如咱就回去吧，趁现在村里人也没见着笑话。”
吴又轻才不干呢，这要真回去，她就得被吴又东捏着，头都抬不起，以后想治住他更难了。
“妈，你啥也别管，啥也别听，交给你女儿我就行。”
吴又轻手上的麻袋放在那张破旧的四方桌子上，转身去村长家找李英梅。
不一会吴又轻就把吴大华的拖拉机开来了，她掉个头，把车斗停进牛棚里去。
这么多年里面没关着牛，只是个长满野草的棚子而已。
孙瑞萍坐着发愁，看她把拖拉机开来，还想问话，她又跑开了，再回来时手上有锄头镰刀，还有火柴。
“又轻，你这到底在做什么，这天要黑了，咱们晚上吃什么，睡哪呢？”
“被褥不是在麻袋里，晚上我们就睡拖拉机斗上，有棚顶遮着下雨也不怕。我跟嫂子打过招呼了。”
容不得孙瑞萍再问话，她就把屋子里一些倒塌的木板横梁搬过来，在院子中央烧起火堆来。
趁着天没黑，动着锄头镰刀开始清理院子的杂草。
暮色渐渐袭来，村里下地的人不少从这路过，都在琢磨这疯掉的吴又轻跟她妈在这破宅子里做什么。
吴出明从地里烧稻杆回来就听着村里的女人在讨论这事：“这吴又轻多半真疯的吧，这天都要黑了，在吴出明那老宅子倒腾什么，又是除草，又是烧火的。”
“不会是被她哥给赶出来了吧，我今儿回来挑粪时看到吴又东跟蔡军生红脸白脸的闹的不愉快，好像是因为吴光死之前欠债的事。”
吴出明都顾不上开门进家，放下草帽跟锄头就往老宅那去。
天色已经黑透，远远就能看着破败的屋子里传来的飘渺的火光。
从倒塌的土墙进去就见吴又轻抱着铲出来的野草倒火堆去，之前长满的狗尾巴草已经被清空，孙瑞萍则跪在拖拉机的车斗上整理被褥。
“嫂子，你跟又轻这是咋的了？”
孙瑞萍听着喊话，没脸见人，扭过头去不知该说什么，火光映着那脸又黄又红的。
倒是吴又轻热情地招呼：“明叔，借你家旧宅子住一段时间，你不介意吧。”
“介意！我怎么会不介意！”吴出明脸拉下来，过去就把吴又轻的锄头先给抢着：“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又东那崽子把你们赶出来了？我找他说理去。”
“别！明叔是我们娘俩自愿出来的，你可别把我们再推回去，我那一家都什么人你不会不清楚吧。”
吴出明当然清楚，他们不就是恨不得把孙瑞萍的血都榨干：“可你们住这也不是办法啊，这什么都没有，屋子还潮湿，不行，你们真不想回家，那住我家去。”
他转身要去搬东西，孙瑞萍急的，抢着不撒手。
吴又轻看着他们拉扯，嘴角就往上翘：“明叔，你让我们住你家也成，你把我妈娶了。”
“又轻，说的什么胡话！”孙瑞萍生气，呵斥一声，眼瞪的圆圆的。
那双眼年轻时候也是跟吴又轻一样撩人心怀的。
吴出明一时也觉得尴尬，食指划过上唇，他落落大方道：“就我跟你爸的关系，你们俩住我家去，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出明，就不麻烦你了，这又轻就胡闹几天，我陪陪她，指不定明天就回去了。”
她这寡妇，哪能住他家去，那村子不得翻天去。
吴出明知道孙瑞萍的倔，劝不动就先回去，不一会回来手里拎着两个铝的饭盒：“不管怎么样，先吃东西，我下了点阳春面，趁着热吃，坨了口感不好。”
饭盒摆在那破旧的四方桌上，轻轻往外一抽盖子就开了，阳春面的葱花伴着猪油的香气扑鼻而来，热乎乎的面汤上堆着个煎的金黄的荷包蛋。
吴又轻还想着夜里头去挖些个番薯烤着吃呢，这会有人送面汤来自然是不客气了：“谢明叔，那我就不客气了。”
手都顾不上洗，在裤子上擦一擦，抓着筷子就吃。
吴出明看孙瑞萍不动手，把拿起来的旱烟杆又挂回去：“嫂子，你倒是吃，不住我家，吃碗面也应该吧，不然我都没脸面对光哥。”
“妈，你快吃吧，糟蹋食物多缺心眼啊。”筷子塞孙瑞萍手里，她只能接。
吴出明看着吴又轻丝毫不顾形象，呼哧呼哧吃着面，心里也跟着乐，火光硬着他黝黑的面庞，笑起来时两侧的法令纹像个括号。
他手上抽着烟，又四处打量着这周遭，屋子前面就是条大路，好些个村子的人都走过，夜里就这俩女的这么睡，没墙，没锁的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