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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起床的时候，日正当空，收拾了一番，又要去知天命开馆。
这注定又是很普通的一天，直到吃过午饭，他在知天命中修行的时候。
百里霜跪坐地上，铺好宣纸，提起笔开始练字，突然觉得奇怪。
是因为安静得过分。
她转头看了看坐在旁边发呆的商陆，抬起笔，说道：“研磨。”
商陆是在修行，也在发呆，所以没听到。
百里霜从桌上抓起一卷书卷，轻轻敲在他脑门上。
商陆连忙转头，问道：“小姐，怎么了？”
百里霜低头练字，“研磨。”
“哦哦，好。”
他抬起屁股挪过，开始研磨，研着，又开始发呆。
百里霜写完一个字，微微抬头，轻轻揉着脖子，抓起书卷，又在他后脑敲了一下。
“小姐，怎么了？”
百里霜提笔练字，淡淡道：“以为你叫我。”
商陆揉着脑袋，一言不发，大抵还是不敢开口。
百里霜微微蹙眉，问道：“你这是孤立我？”
商陆瞪大了眼睛，苍天垂怜，这又是哪里瞧出来的？
“小姐，你这又是哪里看出来的？”
百里霜道：“低头，闭眼，丑到我了。”
商陆愣了愣，垂头丧气地研磨。
练完字，百里霜累了，双指拈起宣纸，展开在面前，轻轻摇着脑袋，长发中有一条编得精致的小辫子微微晃动。
她在欣赏。
她很满意。
她将宣纸在旁边叠起，今年练字用的宣纸，已经叠了一尺有余了。
她轻轻拉了拉裙裾，黑色长裙铺在木板上，像黑色的花瓣绽开，她伏在桌面上，侧脸，背对商陆，又警告道：“我要午休，吵到我，我就打你。”
商陆想了想，并不说话，这样你可没理由打我了吧？
百里霜扔趴在桌上，抓起一卷诗经扔去，又砸在他脑门上。
商陆揉揉脑袋，无辜地望着她。
她直接道：“别当作没听到。”
商陆弱弱道：“我还不是怕说错话。”
“不说就不会错了吗？”
百里霜有些不满，趴在桌上打了一个呵欠，还未等商陆说话，已经睡着了。
商陆叹了口气，盘膝坐在木板上，转头看了看，想了想，拉下身上大衣，抬起屁股挪了挪，挪到百里霜旁，盖在她身上。
然后，开始修行，体内真气运转，奇经八脉内那八条真气大龙似乎帝皇出巡，转了一圈又一圈。
它们孤傲，也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皇，卧榻之地，岂容他人染指？
那些由天地桥进入体内的灵气，尽数被赶走。
商陆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但他偏不信邪。
疯狂运转秦无恙传他的修行法，八道天地桥架起，灵气一入体内，他硬生生收起天地桥，将灵气截留在体内。
八条真气大龙又遇上那缕灵气，但如今已无处可去，便直接融入真气大龙。
商陆正一喜，突然觉得经脉一阵刺痛，忍不住一口血涌上喉头，他捂着嘴，转身看了看百里霜，连忙起身跑出知天命，躲在院内扶着墙，一口血吐在草叶上，他咬着唇，猩红的唇上多了几条裂纹，他转身到后院打了一盆水，泼在草叶上，血迹再见不到。
他盘坐在地上，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修行出问题了，他很确定。
这应当不是所谓的境界壁垒。
如果修行就是这么难，那苏流舟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商陆抬起头望着黑洞的屋顶，回想着当年上山修行。
可是，秦无恙身为二师兄，当年指导他修行，其实除了丢给他一本《修行二三事》，也未传授些什么东西。
若不是闲来无事，秦无恙会借着指导师弟修行这样蹩脚的理由将他放倒在地，而后拿走他的钱袋。
他可真要怀疑，秦无恙是否为修行人了。
犹豫了许久，他终究明白，不回山上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看了看时间，百里霜差不多要起了，他挪过去拉起大衣，穿在身上，然后又盘膝坐着，思考着。
百里霜醒了，缓缓睁开眼，刚坐起身，便听到门外熙攘吵闹。
白城官道尘土飞扬，今日的风比往时大了许多。
大风扬起飞尘，漫天沙尘中，有两人缓缓走来，一人穿白衣，握书卷，一人着青衫，背木匣，提着书箱，牵着一头老驴。
驴是跛脚老驴，人，是俊俏美人。
白衣男子在前缓步而走，身后不足三尺是青衣男子牵老驴，再往后，则是一大群女子，莺莺燕燕。
妇人？少女？稚童？
都有，但她们远远跟着，不敢靠得太近，唯恐惊扰仙人。
那白衣男子无言无语，默默前行。
他面若白玉，眸若星辰，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
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世中人。
世间或许本就不该有如此漂亮的男人，一个男人如此漂亮，女人怎会不喜欢，怎能不喜欢，又怎敢喜欢？
她们在远处窃窃私语，独不敢上前搭讪。
其实，那青衣男子也是面容清秀，是难见的俊俏公子，但在白衣男子面前，一样黯然失色。
星月之辉，也不过维持于无日之时。
商陆听到街上吵闹声，还未走出门，已经听到有人在说笑，在低语。
“啊，我想嫁人了。”
“我也想，所以你就别想了。”
“不许，我不许你看他，只能我看。”
商陆听着，好奇地探过去，往街上望去，立时笑了。
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的欢喜了。
他笑着走出院子招手叫道：“大师兄，二师兄，这里。”
白衣男子李栖迟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旭日融雪，不远处，已经有女子瘫软在地，但很快又被人群淹没。
这一日的白城，热闹非凡，远胜过节。
李栖迟坐在知天命中，百里霜双手撑着下巴，捧着脸颊，双眼似乎微微发亮。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栖迟，她转头看着商陆，轻声道：“你师兄真漂亮。”
当一个男人比女人还要漂亮的时候，天底下，大约也就没有女人生得起厌恶了。
李栖迟很漂亮，而且声音温和动人。
常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室。
若当真有这种人，那么他便是了，他坐着，哪怕不言不语，也能动人心弦。
他就像谪仙人，或者，他本就是一个谪仙人。
商陆道：“其实，也还好吧。”
百里霜瞥了一眼，不说话。
年纪轻轻就瞎了眼，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
百里霜似乎很欢喜，拉着李栖迟在知天命内逛着。
其实知天命庭院不小，店里反倒不大，四五张木架，简单地摆着些香炉铜镜罢了。
知天命是命馆，百里霜是命师。
对命师而言，铜镜是很特殊的东西，对女子而言，香炉则是很重要的东西，百里霜既是命师，也是女子，自然知天命就该有这两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