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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说?
三年前大娘子备嫁妆时,查到了一笔大亏空。
南北两坊里,准备给四十岁以上坊民的养老公积钱都出了亏空。
二郎那边专了一百多两砂金,是北坊里正、管事们吃喝挂帐的积年老帐,二郎飞赶着自己掏钱补上了。
三郎这边,却是足足亏了一万五千两。
却全是他自己花钱撒漫的结果。
这些金砂,是他和南坊里上千的坊丁花着,吃美酒、耍兵器、用粮食、布帛在外头养着鲜嫩的扶桑小姑娘,买各种中看不中用的南洋稀罕货物……
不知不觉就成了个补不上的大窟窿。
这件事,不但是让三郎失了阿姐的欢心,连坊里的老人们也颇有怨言。
好在大娘子还是明白亲弟弟,知道他不是个能留钱的人。
他左手进右手出,自己有一碗肉还要分给南坊里所有的兄弟,他手上半分金砂都没留。
甚至姐姐眼看着要备嫁妆,要成婚,他那里还两手空空,不知道做兄弟的少不了还要给姐姐准备一份添妆。
只把她汪婆子要急死。
好在南坊里的坊丁眼里只有季老三,再没有别人。南坊里里外外铁桶似的,都骂是北坊里的人故意诬赖,就是为了帮季辰龙做坊主。
眼看着两坊里互相对骂,为着将来的坊主之位又要开始火并……
大娘子到底掏了自己的嫁妆,拿出一万五千两砂金叫三郎去补上亏空。
但她心里如何想,只看她把季氏货栈给了季辰龙就知道了。
这要再惹出麻烦,大娘子出嫁后,三郎可就真别想继承坊主之位了。
“大娘子……大娘子既是查出了短帐,只管叫我那小畜生来打问。老婆子绝不敢求情的。还求大娘子明查。”
“我倒也是想打问来着。只是他这帐上处处都是三郎的私章,打着他问,不就是打着三郎的脸?三郎今年也是二十岁了,七月初七就应该是他的成年礼,我也管不了他了——”
她微微一笑,显然是早料到她会这般推脱,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事本也平常,是我没有替汪妈妈多想着。当初汪妈妈供他吃用比两个亲生儿子还好,三郎一直都没能报答。如今他有了些出息,帮帮干娘的亲儿子本就是正理,团儿、宝儿孝敬亲娘自然也是好的。”
汪婆子听得她口气不对,急忙就要辩解:
团儿、宝儿虽然也在买兵器时,拿金镯子、金钏子孝敬了她,但三郎都是知道的。
更何况比起买兵器的款项,她贪的那可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零碎——不料得“啪”的一声,她又甩出了一本帐,再一次砸在了汪妈妈的面前,
“妈妈再和我说说,这河道上的分帐又是怎么回事?”
“大娘子!河道上的事,我老婆子是真真的不知道——”
汪婆子手忙脚乱又把这本帐拾起,匆忙翻看,手里药铺帐砸在了脚上,痛得她裂嘴。
“汪妈妈不知道?那妈妈可知道西坊开货栈的都是什么人?”
“南、北两坊是咱们的人,东坊里都是宋商,西坊里那都是扶桑人——”
汪婆子连忙回答,嘴里正说到了扶桑人后,心里就打了个突。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可是太清楚:
大娘子当初自愿去了驻马寺里为奴,后来要建起这个唐坊,是为了有一口饭吃,或者也有看到驻马寺里有中土来的和尚,可以教她识字读书的原因。
——反正大娘子的心思,从小就深得很。
但她老婆子却明白:
根子上,她去寺里为奴,只是不愿意季辰虎被送到扶桑内地去做骑奴。
那一晚,她们三姐弟刚刚到小渔村的时候,留宿在她汪家的破渔船上。
村里的十几户老人们都来了,说起她们三姐弟的出路,个个都拍着季辰虎的粗肩膀让他们放心。
只要把三郎卖进了扶桑内地做骑奴,就有几口余粮给姐姐和哥哥。
将来万一他运气好,又力气大,得到开荒的机会,说不定还能获得户籍,得到土地。
至于季辰龙——瞧他个体弱多病的弱鸡样子,他想去替人牵马,还没有这个资格!
“既然知道是外人,怎么汪宝儿手下分管的卸货板船竟是不明白帐目?他手上五十条船,上半年给吉住商栈、木下商栈卸货,这价钱竟然比我们自家还要便宜一半!”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也传出了院子。
刚刚赶到了后院门外的李先生听到声音,脚步一顿,听出这声音里的冷意。
他连忙侧头,向身后跟过来的黄七郎做了个手式,让他先不要进院。
追在左平身后,赶到了季氏货栈来求见季青辰的黄七郎当然看得懂眼色,他停了脚步,一探脑袋,挨在门框边瞥进去。
他已经看到她在屋中跪坐的身影,还有她放在绿绫子裙面上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