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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已经理亏了。
爷爷坐在沙发上,将拐杖在地上敲得很响,我坐在屋子里都能听见。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想自己的卷子,实在没有脸出去。
我仔细听着客厅的动静,好像没有人说话,只有爷爷的拐杖声。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心里捏着一把汗。同样捏着一把汗的是厨房里的徐阿姨。徐阿姨听见动静笑着走出来说:“饭好了,大家准备吃饭吧。”她说着冲时叔叔摆头使眼色。时叔叔也便随着摆手笑着说:“爸,吃饭了。都别站着了,吃饭吧。”时叔叔拉文姨,让她去扶爷爷。文姨往前凑了凑,还没有走到爷爷身前,爷爷就自己站起来从沙发另一面朝桌子走了。时叔叔站在爷爷面前,叫了一声爸。爷爷脸色很不好地说:“闪开。”时叔叔只得让路,抬头看文姨。文姨平淡地对时叔叔笑笑,脸上仍是淡然,没有一丝尴尬和慌乱。父亲硬生生地沙发后面,目光随着爷爷动,他觉得很抱歉,但是他不能再退让,他已经退让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不能什么事,都让文影一个人在前面抗。父亲想到这里,看看文姨就走到餐桌前坐下。
时叔叔仍是坐在爷爷旁边,徐阿姨对面。父亲右边是时叔叔,左边是文姨。徐阿姨挨着爷爷和我。我看着大家各人的脸色。徐阿姨也不笑,目光一直在爷爷和父亲之间游走。
“伯父。”先开口的竟是父亲。
“归归。”爷爷笑着看向我,他问我最近学业怎么样。我看看父亲,又看看手放在父亲手腕上的文姨,硬起头皮说:“最近考试退了十多名。已经到班级中游了。”我盼着这个话题能引起大家的兴趣,先将炮火对准我,那么再对文姨和父亲开火时,弹药就不充足了,大家也就没了力气。但愿吧。
果然,时叔叔看向我,似乎要将我看穿。他严肃起来,脸上不再带笑。
“归归。”时叔叔叫我的名字。我只得抬头看他的眼神。时叔叔表情严肃。我倒是偷偷在心里吐了一口气。幸好他眼里没有失望的神色,只要时叔叔不失望,什么批评我都可以挨了。
“怎么会下降得这么厉害?”时叔叔问,“哪科不会?还是每科都有不会的。考试时没休息好?你理科已经超过高中水平,成绩怎么会下降?”
我刚要回答,徐阿姨就摸摸我的头,爷爷也问我怎么回事儿?怎么不勤奋课业。爷爷四字一句四字一句地问我,几乎没有停歇。少而不学,愧对恩师。学而不勤,愧对夫子。虚心上进,谦逊好学,修心修身,齐家报国。最忌一曝十寒,半途而废。需知诲人不倦,学而不厌。归归,怎么这些道理你不知道?爷爷没有告诉过你吗?爷爷看着我,神情从严肃变成叹息。我心里慌起来。我大概听明白了,不知怎么回答。要四字四字的回答吗?我不会啊。但又不能不回答,我怕时叔叔也叹息起来。
文姨看看我又看看爷爷,便开口替我解围。“爸,归归还小。他知道这些道理的,学业也不是追不上去,何必苛责一时呢?”
“苛责一时。”爷爷冷哼一声,看着文姨说:“就是将你纵容坏了,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到底要干什么,文影。”
我没想到炮火突然转移了,没有丝毫预兆和过渡。徐阿姨和时叔叔听完爷爷的话也都将目光移向文姨。文姨站起身说:“爸,我想好了,我们不是假的。”她仍是从容淡定,带着绝不改变的坚决。我能听出文姨这话的分量。我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父亲,替文姨着急。怎么也不说句话呢?现在不是桥上,我不能站起来拉走文姨。
“我会好好照顾文影的。”父亲坐在椅子上说。他紧张地站不起来。
父亲说的是照顾。没错,是照顾,是依偎。从这一刻起,文姨和父亲不远不近地合在一起,一直相伴了二十几年。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步远的间隔,这让我很担心。但却没发生什么事。即便是在暴风雨中,他们紧紧相拥,身体上的靠近,不代表精神距离的缩短。文姨和父亲似乎也有意保持这样的关系。父亲恪守位置,不进不退,文姨不在乎这些,她尊重自己,也尊重父亲。
文姨最怀念的或许是那十年磨难时光,它将父亲和文姨紧紧挤在一起,一分开就冷,谁也活不下去。但是文姨最痛惜的也是那断时光,比起和父亲的关系,那段时光还有许多别的让文姨担心。文姨心里念着的,是更多的书籍,如海的文章,以及金灿灿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