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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同样,让文姨一听别人说得话,或者是一个眼神,一个语气,甚至是一生叹息,都能瞬间就心下了然。这倒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聪明的人赢在通透,也输在太通透。难得糊涂,才是人生境界啊。
徐阿姨多年后感慨,文影你就是太通透,所以活得太累,你清醒,所以你累。可是正因为你清醒,所以你没有踏入深渊,始终坚守着自己心中那道线。紧紧把着心中那道坎。徐阿姨说道半路又停下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安详满足,她思绪回到很远的以前,接着说道,但是,那时,你实在受太多委屈了。
徐阿姨将这文姨那段经历说成是“委屈”。其实何止是委屈,说炼狱都不为过。尊严和生命几乎都丢失。但正因这炼狱,炼出文姨的“痴”和“白”,炼出一个真正的文姨,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
徐阿姨这时看着文姨,手也轻拍文姨手背。文姨将徐阿姨手轻轻拿开,看着徐阿姨摇摇头说:“我没事儿,不计较,不在乎。”
爷爷这时抬头看看文姨,摇头笑笑,接着下棋。
“觉民怎么说的?”徐阿姨问。
文姨将父亲的话复述给徐阿姨,等她说完后客厅里只有徐阿姨“啊”“这”“这”的感叹。徐阿姨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感叹,实在不能相信,这是觉民说出来的话。觉民怎么会?徐阿姨想想自己结识我父亲这么多年,他竟能说出这番话来。时叔叔曾对徐阿姨说过,觉民这个人,只是不说,怕麻烦。当时徐阿姨还觉得时叔叔是在替我父亲掩饰他言语上的笨拙,现在看来,果然是心中有物。
“心中有丘壑,并非凡俗。一席话,十年书,正如孟母断机杼。”爷爷收起棋子棋盘,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回屋了。文姨和徐阿姨看着爷爷的背影,一直到爷爷进屋。
“这个女婿,爸认了。”徐阿姨笑着说。言语里真为文姨高兴。能得到老爷子认可,不易啊。
文姨看着爷爷隐在门帘后的身影,开口说:“爸爸,为儿女计,计之长远。”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爷爷如是,父亲亦如是。
“觉民,最近怎么样了?”徐阿姨转过头低了一会,才转回来看着文姨。文姨刚要开口,便看着徐阿姨不说话了。
徐阿姨被文姨淡淡的目光注视着,一会儿就觉得不好意思,伸手笑拍着文姨说:“你怎么了?这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嫂子,我哥不在乎的。”文姨对徐阿姨说。
“可是我在乎,我总觉得对不起你哥,对不起爸。”徐阿姨用手捂捂鼻子,声音轻细起来。
“嫂子。”文姨将徐阿姨手握在自己两只手中间。文姨掌心温温的温暖着徐阿姨。徐阿姨渐渐再次平静下来,看着前面的门说:“没有也就没有了,能怎么办呢?”徐阿姨用另一只手拍拍文姨说:
“你不一样,你还可以有孩子,你多幸福啊。”文姨笑着说:“我有孩子了。”
徐阿姨往后一闪,看着文姨肚子,脸上先是惊讶而后笑着说:“啊。”“文影,你......”徐阿姨看着文姨,真是......这......这么快。徐阿姨笑着,眼角纹路细碎上扬。她看着文影,就想起了以前,一个小小的红软婴儿,安静地沉睡。那时还是异国,他乡的雪,他乡的冷,他乡的土地。归归就是这样,寄托着所有人的希望。
“嫂子。”文姨笑笑说,“归归就是我孩子啊。”
“什么?”徐阿姨看着文姨,心起起落落,最后定下神来。原来,是归归。徐阿姨并非是对我失望,而是对这个结果失望。好久好久,都没有新的寄托了。归归现在也不回来。
“也是你的孩子。嫂子。”文姨说。
“哎,归归,这孩子。归归听了吗?”徐阿姨问文姨。她猜测我不会听父亲的话。她在心里感叹,那孩子刚活泼一点,这又收起来了,这性子,一辈子怕是很难改变了。得多大的热,才能融化他心里那团冰。这孩子不让热进来,自己也不觉得冷,真是......和觉民一样倔强,和涵一样没有道理。归归真是他们孩子,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接纳你,你还看不出他的拒绝。
徐阿姨也是摸了好多年,才看出我心中的拒绝。她很多年才明白,我不是懂事,而是克制,用自己的克制来拒绝。这么小的孩子,让人不敢伸手去抱,却又让人想拉一把。
“归归,不会听的。”徐阿姨说。
“听了。算是听了吧。”
“听了?”徐阿姨想想,也是,这孩子,终究是觉民的儿子,父子一脉,终归是血缘大于陌生。
“因为······他好像······说不上来,应该是长大了吧。”文姨说。
“长大了,更听话了,这回是真的听话了。”徐阿姨感叹道,也是真心欣慰。
“不是听话,是长大了。”文姨想着我那天的样子。她知道我不是听话但我又为何会突然放开父亲的手呢?文姨想不出来。可从我那天的表现上,我的神请上,文姨知道我不是听父亲的话,而是我只是不愿意再和父亲较量下去。至于为什么我突然不和父亲较量了,文姨不知道。她想不明白,只能用“长大”来解释。
“那不是一样吗?你们呀,总是那么多词,就跟你哥一样,梅花不是梅花,非得遥知不是雪。”徐阿姨笑着说。
“不一样的感觉。”这回是她们两一起说出来的。两人说完都笑了。客厅里都是她们的笑声。文姨这回也笑出了声,难得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