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弑罪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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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桑石,莫桑石……莫桑石……”杨竹不断地念着这几个字,仿佛是紧箍咒,让她喘不过气来。就在昨夜的前半夜,鲁楠死在她面前,几乎是同样的致死原因。她能想到的,就是用高速发射器,将装载了莫桑石颗粒的子弹射入人体后,弹体破裂,莫桑石颗粒高速旋转,在人体内部造成大面积损伤。鲁楠的颈部几乎被打断,她只遭到一颗莫桑石子弹的袭击。而戴珊珊客厅里铺天盖地的血液,无一不说明她被不止一颗这样的子弹打入身体。
    当杨竹通过监控看到尸检,依然被她的严重伤情震撼到,盖在她身上的白布没怎么沾染血液,一方面是血液已经干涸,另一方面是她体内的血液也几乎流光了。她身体上到处都是伤痕,有四处明显的子弹射入口,X光上可以看到她的腔体内遍及密密麻麻的莫桑石,以及莫桑石在体内爆射形成的一道道细长的组织空腔,交错如网,几乎把戴珊珊的内脏搅得稀烂。假如是火药子弹,尚且有一线生机,而莫桑石子弹就注定在她中弹的那一刻,神仙都救不了。
    暗杀的人,存了要她必死的心,没有给她丝毫生还的机会。
    杨竹恨得咬紧了后槽牙,若抓住了杀手,她真想让行凶者也尝尝比这痛苦百倍的死法……这世上有的是让人痛不欲生的死亡方式,这也只是她恨急了的幻想,在脑海里让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凶手死得足够痛苦,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可是,就算这么想了,死去的人醒不来,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突然,她看到庞爷放下手里的活儿,接了个电话后,就把齐法医叫来接手,自己匆匆离开了。杨竹关掉了视频,走到窗户边,拨开窗帘,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杨竹瞥了眼腕表,现在六点多还不到七点,她看见公安大楼前一片熙熙攘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杨竹打开玻璃窗,听见大刘对着扩音器在布置任务,分配人手去天麓御园各处搜查。杨竹想起临走的时候,谢韭不见了的事,莫非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杨竹不安地关上门窗,她本想直奔大楼跟他们一起去,可是想到自己已经不能直接出任务,走到法医中心的门口,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什么也不做,绝不是她的作风,但是她也清楚知道自己不能去给他们添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上午,然后查天鹅计划和郎斯代尔石的事情。杨竹将车钥匙在空中抛了抛,打定主意后,向着地下停车场走去。
    她的车与早上去上班的车流向着相反的方向,一侧车道堵得水泄不通,而她开车的方向,马路上基本空空荡荡,开车开到半路,她心里还是万万分放不下谢韭,心烦意乱地向着西城区的方向开去。开出两条街,杨竹还是怕自己去给他们带来麻烦,又半道折回,向着岳迩家开去。两个念头天人交战,她就这么开着车像苍蝇似的在市区里转来转去。
    杨竹脑子正乱成一团时,她的注意力被严重分散,前方车窗外的景色成了背景,脑能海里的画面不断在她眼前晃。
    不知不觉,车外的风景,发生了变化。
    路,不是她要开的方向。
    车在向着东城区开去,那个方向既不是去岳迩家,也不是去天麓。
    等杨竹发现时,自己的车好像不受控制了!
    她松开方向盘,车依然自动开车,遇见红灯停下,在十字路口拐弯。杨竹惊恐万分地摁了下车门开关,毫无用处,车门和车窗已经被锁死。情急之下,杨竹直接拔出车钥匙,她甚至做好了突然车毁人亡的心理准备,可是车依然平稳地开着。
    “救命啊!”杨竹对着车窗拼命敲了几下,她才想起来,自己的车不仅防弹,而且隔音效果极好,外面根本听不见她的喊叫声。她匆匆忙忙地抓过自己的手提包,从包里翻出手机,然而手机毫无信号,她所有的通信设备已经被切断。她就像坐在一辆押送自己的囚车里,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随着窗外景色愈发陌生,绝望的触角开始缠绕上她。
    杨竹从车顶扳下逃生锤,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拼命砸左手边的车窗,防弹玻璃尽管极其牢固,她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想当初配上逃生锤,她觉得多此一举,此刻这把铁锤子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可是砸了几十下,她的虎口都被震麻了,车窗纹丝未动!
    “怎么办?!”杨竹握着锤子,颤抖着问自己,用力想有没有办法可以从车里逃出去。
    车穿过了东城区,依然朝着东边开去,道路两边草木繁盛,人烟稀少,红树湾被远远抛在身后,离市区越来越远,意味着她离那些能救她的人也越来越远。杨竹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暴躁,在砸车窗毫无希望后,对着操控台一通乱砸,昂贵的牛皮被锤子尖锐的地方划破,砸断了操控杆,车内一片狼藉。她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无法逃离的愤怒,当车驶入森林间的高速路时,深绿色的树荫投射下来,车内变得很暗。
    精疲力尽的杨竹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一条搁浅的鲸鱼。
    “岳迩……”杨竹想起了他,悲伤宛如崩落的雪山埋没了她的心,刹那间透心凉,蔓延到全身,她丢开逃生锤,抱着自己,蜷缩在驾驶座的椅子上,静静看着车行驶,听着车轮碾过细砂砾的声音,阳光偶尔穿射过树叶投射在她身上。
    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谁,是怎样的命运,任凭自己的车,在别人的控制下,向未知的地方开去。
    当车开出森林,她认出了这条路,东部海岸森林的高速省道,开往东澳村,也就是刘细妹死亡的那片别墅区。十五分钟后,车经过了东澳村依然没有停下,继续向着东边森林深处开去,直到杨竹看到那条潺潺流过的小溪,车开下了森林小路,沿着小溪行驶了十分钟,开进了一家伐木工厂。
    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PS:配乐:TwoStepsFromHell《StrengthOfAThousand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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