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在你身后II_Part 2 中局_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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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任务是给仆人们分发礼物。我记得,自己会提前几个星期构思对仆人们的感谢词。他们大多是年老的黑人。大部分仆人我都会大加表扬,即便有人因为懒惰而需要斥责,也只是故意轻描淡写而已。最好的礼物和最动人的赞美都是为哈丽特阿姨准备的。她是一个乳房丰满的老妇人,不仅是我的奶妈,还一手将我带大。
    有趣的是,很多年后,尼娜、威利和我在维也纳相识时,居然发现我们的童年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其中就包括善待仆人。在维也纳的时候,圣诞节对我来说也是重要时光。1928年冬天,我们坐雪橇沿多瑙河前往城市南部威利租的别墅。只是最近几年,我才没有尽情过圣诞节。两个星期前,我同尼娜重聚的时候,曾探讨过如今的圣诞节已被可悲的世俗化了。人们已经不知道基督教为何物了。
    八个男孩,全都是黑人。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岁。他们都比我高,其中三四个的唇上还长着淡淡的黑胡须。他们绕过布林赫斯特街的拐角,进入德国城大道,朝我径直走过来,一路嚷嚷着脏话。一个男孩还提着一台大收音机,放着聒噪的音乐。
    我惊讶地抬起头,脑子里还想着圣诞节和早已不在的朋友。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等他们走下人行道,给我让路。或许是我脸上的某种神情,或许是我骄傲的姿态,或许是我表现出的“不尊重”——北方城市黑人居住区中的白人见到黑人往往都会畏畏缩缩——他们中的一个人注意到了我。
    “你他妈的在看什么,老太婆?”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高个儿男孩问。他缺了门牙,脸上写满蔑视,那是他的种族几千年来都生活在蒙昧之中所致。
    “我等着你们这些孩子给我让路呢。”我说,声音轻柔而有礼貌。一般情况下,我会什么都不说,但我当时心有旁骛。
    “孩子!”戴红帽的男孩说,“你他妈叫谁孩子呢?”其他男孩在我身边围成了半个圈。我盯着他们头上的虚空。
    “嘿,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灰色西装夹克的胖小子说。
    我一言不发。
    “走吧。”一个不那么粗鲁的矮个子男孩说。他长着一双蓝眼睛。“走吧,伙计们。”
    他们开始转身,但戴着红帽子的黑鬼还要撂最后一句话。“老婊子,看清楚我们是谁,居然叫我们给你让路。”他说,然后做了个要戳我胸口或肩膀的动作。
    我连忙往后一退,以免被他碰到。我的鞋跟扎进人行道的一条裂缝里,我身子一歪,舞动双臂,重重地跌在人行道和马路之间,坐在雪和狗屎之上。大部分黑鬼都哄笑起来。
    蓝眼睛的矮个子男孩挥了挥手,让他们收声,然后走上前来。“你没事吧,夫人?”他伸出手想帮我站起来。
    我盯着他,但没有扶他的手。过了一会儿,他耸耸肩,领着其他黑鬼走开了。他们那恶心的音乐回荡在店铺之间。
    我一直坐在原地,等那八个黑鬼离开之后,我才试图站起来。但我最终不得不放弃,改为手脚并用,爬到停车计时器旁,勉强撑起身子。我在计时器上靠了一会儿,瑟瑟发抖。偶尔会有一辆车经过——或许是有人正赶着回家过圣诞——车轮溅起的污泥落到我身上。有一次,两个年轻而肥胖的女黑鬼从我身边走过,大声交谈着,如同在种植园里种地。但她们没有停下来帮助我。
    到安妮家之后,我依然颤抖不止。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本可以让她出来帮助我,但当时我的大脑已经混乱了。冷风吹得我流泪,冻结在脸颊上。
    安妮立刻给我弄来一盆热水,帮我脱掉湿透的衣服,在我洗澡的时候给我准备好干衣服。
    我吃饭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我独自进餐,安妮坐在隔壁——我吃完甜点、樱桃饼之后,终于想起该做什么了。
    我带上睡袍和其他必需品。我让安妮给她自己带上铺盖卷,给文森特带上换洗衣物,还有多余的食物和饮料,以及我向亚特兰大出租车司机“借”的手枪。
    我们没花多久就返回了格朗布索普,路上平安无事。雪越下越大。我没有去看我栽倒的地方。
    文森特依旧坐在远处。他换上干净衣服,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文森特就算少吃几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他挖了两天隧道,已经消耗了数千卡路里的能量,我想让他补充能量。文森特的手、胳膊、头发依然很脏,覆盖着黏糊糊的红土。他吃饭的样子和发出的声音都像极了野兽。
    吃完饭,文森特开始用磨刀石磨砺镰刀和铲子,后者是安妮两天前在切尔腾大道的五金店买的。
    我上楼到育儿室睡觉的时候,已经快到半夜了。我关上门,换上睡袍。
    摇曳的烛光中,男孩大小的人体模型亮闪闪的玻璃眼睛注视着我。安妮坐在楼下的客厅里,愉快地盯着前门,脸上挂着微笑,上了弹的点38口径手枪稳稳地放在她大腿的围裙上。
    文森特拖着镰刀和铲子穿过黑暗的隧道,带着湿气的泥土沾在他的脸和头发上。我闭上眼睛,借助昏暗的街灯,看见雪片纷扬而下。文森特的身影出现在车库边,拖出两件长长的杀器,沿着小巷快步走开。
    空气冷冽澄澈。我能感觉到文森特有力而平稳的心跳,感觉到他的肾上腺素涌入血管,思想如同狂风中的树叶上下翻飞。
    文森特咧开嘴,很大很大,如同咆哮的野兽。我仿佛也感到了嘴角被撕裂的疼痛。
    我们沿着巷子快速移动,来到一片贫民窟的入口前。前面是一排被熏黑的联排房屋,一直往南延伸到最浓的阴影之中。我们停下脚步,我让文森特朝那八个黑鬼消失的方向抬起头。我能感觉到文森特鼻孔大张,在夜晚的空气中嗅探黑鬼的味道。
    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夜晚静谧,只听得见远处教堂的钟声,宣告着救世主的诞生日。文森特低下头,将铲子和镰刀扛在肩上,跑入小巷远端的黑暗之中。
    在格朗布索普的育儿室里,我微笑着转头面对墙壁。墙后隐约的耳语越来越响,就像涨潮的海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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