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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三较劲儿,还是真当了回事,我即刻出宫回府。她不在屋里头,正巧梧桐拿着个食盒进来,见我在,慌忙过来请安。
我随口道:“竹箢哪儿去了?”
梧桐回了话,又将竹篮示意与我,闻言我才注意到那食盒,是直隶总督送进来的玩意,求个奇巧罢了,一直在库房里头搁着,也没见用。我随手打开食盒,香腻的味道霎时弥漫了整间屋子,我随口问梧桐:“这是什么点心?倒不曾见过。”
梧桐细细作答:“姑娘说叫蛋糕。姑娘做了好些个,放了不同的食材在里头,这一个,姑娘添了蜜红豆还有莲子水煮过的黑豆在里面,姑娘说是要送人用的。”
送人?会是我吗?想到这,心情忽地好了起来。
盖上盖子,瞥见盒身的图案——红豆,“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偏偏是你最不屑的,竹箢,是谁改变了你?你思念的“君”又是哪一个?会是十三弟吗?会是,我吗?
绕到厨房,下人见我来了,都恭敬地退到了一旁,我没有理会,径自进了糕点间。里头只有她和秋菱在,我示意秋菱退出去。
糕点间不大,充斥着浓郁的甜香,竹箢立在案板边,正一下一下地切着水果。她侧对着我,我只能看到她的小半张脸,是少见的恬静温馨,头一次生出一个念头,若家有妻如此,再添一二孩儿,便是丢却一身朝务,也甘愿了。我甚至不敢再迈进一步,生怕打破了这一切。
她说,会给我送去一份。竹箢,我不止要你送上一份蛋糕,我要的更多,我要的是装在那食盒中的一份,连带你的用心。
身子很轻,带着她的香气,还有期盼,我回了书房等她,等她来。可当我看到她提进来的食盒时,周身一下子就冷了。那个食盒,不是要送给我的,终究,还是十三弟比我重要。只要想起是我那段时间的刻意冷落才使得她同十三弟愈走愈近,心里头便不住地酸涩。
席间,她沉默不语,我也不愿开口,一顿饭,吃得沉闷。她的礼物,我来不及备下,知她重情义,出宫前遂与九弟交代了一声,方才一番,倒叫我差点把这事忘了。还记得当时十弟在一旁的调侃,道我也会对女子上心了,我未理会他,连我自己都渐渐不明白我要什么了。
蕙情回来得比预期的要早。
果不其然,一进府,她就直直来了书房寻我理论,我瞥见竹箢的手抖了一抖,却强自镇定。不愿吓到竹箢,我出门欲撵了蕙情回去,怎知她偏生固执。进屋时,竹箢依旧低头默着单子,乖巧安静得异常,到底是吓到了她。
三十那日进宫,宴席散后,大家都聚在宫里头赏烟花,老十四同我说话,我有些心不在焉,他说了什么,我没大听进去。老九见了,干脆同老十一起拥着我回府了,我未反对,此举正合我意。离书房的院子还有段距离,就听见里头吵闹异常,没理会老九、老十的打趣,我快步而入,我就知道是她。
一屋子的婢女小厮,桌上杯盘狼藉,倒是甚为热闹。自打认识她,从未见她笑得这般没有顾忌,从未见她这般大声地说话吵嚷,从未见她这般放肆地耍赖样子,仿佛是不受天地拘束的野丫头。越探究她,越发现她原来不是初见时我所认为的女子,她与云儿,是不同的。让我恼闷却又偏偏乐在其中的是,即使认识到了这一点,我却依然不想停下这一切。
打赏了一屋子的人,能让她开心,再多的打赏又算得了什么?
九弟话里有话,我知道,他开始对竹箢起疑心了。之前,竹箢与他们接触甚少,她又总是一副乖顺的样子,九弟自然不会注意到她。可今次,太像了,与当日即便周身狼狈,却争执辩驳的傲气的她,太像了,任谁都不得不怀疑。
我匆匆打断了竹箢的回话,九弟没再问什么,可他的眼神仿佛已然知悉了我作的这个移花接木之局。
我让竹箢等我回来,我只想趁着她还有放肆笑容的时候,多看她几眼。可当我回去时,她已然伏在桌上睡熟了。我小心地将她抱到了床上,褪了她的外衫,散开她的头发,这样的事情,我从未与蕙情做过。这一刻,我才体会到这是一种多么简单的满足与盈满胸口的欢愉。
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没有一丝绮念。不知从何时起,急于证明自己,急于把她留在身边的想法少了,淡了。反倒是看到她回家时的惊喜与欢快时,我会欣慰,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会烦躁。
“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像你这么懒的丫头,是怕卷入是非的吧。在这一刻,我终于承认,如果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为你搭起一个远离是非的天地,你在里面可以随心所欲。尽管这么说服自己,可总有一个念头跳出来搅乱我的情绪,也许,她要远离的就是我。
当初四哥一声夸赞,太子几句言语,就使得云儿远远离开了我,他凭什么?不过凭他是太子,既然如此,我就抢了他这个太子!如今竹箢又要远离我,不管中间是谁在起作用,哪怕是她自个,也是休想。
只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会同四哥牵扯上,更引来皇阿玛的注意。到了这一步,便是一向不过问我行事的额娘,也横插了一杠。我知额娘担心我,不愿我因儿女情长而有何折损,只是事至今日,我早已是放不下、舍不得了啊额娘!
但即便我竭力阻止,勉力补救,事情仍是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她的身份,是我布的局,那本是我打算在最后一刻送给太子的稻草。只是我早已暂停行动,若鹓的归来,打得我措手不及,到底是哪里疏忽了,她为什么终究成了若鹓格格?
观众人行事,却似乎唯有我忌惮于此,若说十弟、十三弟胸怀坦荡,那么旁人呢?四哥呢?都忘却了她姓甚名谁了?而一向明察秋毫的皇阿玛,莫不是竟看不出若鹓同他的皇子间的微妙?抑或,皇阿玛无心阻止?
直到若鹓被送去毓庆宫,我的猜想终于被印证了,足以将我湮灭的恐惧感铺头盖脸袭来,皇阿玛,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那天,我伴着皇阿玛的锥心斥责,鬼使神差地步入了凤音阁的院子。若说心中没鬼,我何尝不是想以此举在皇阿玛跟前博些好感,若说心中有魔,在见到秋千架下,那洋洋懒懒的女子时,我却已立地成佛。
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专不生极乐。若鹓,这一世我知唯有远观,下一世,不求心悦,但求相交相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