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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子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哇哇大叫:“好妹夫,等阿爹得了天下,你就是金牌驸马了!”
誓师举事之日,燕京城外,原郡马营和圣娘娘营练兵的临河校场整修一新,挞懒军团十万步骑排成两大方阵。
明日的海州大军编入移刺古的铁浮屠军,自他成为教尊后,他和移刺古的关系不知不觉疏远了——身居高处的代价!
这几日,他一直想找这位曾生死与共的大哥好好叙叙,移刺古总以军务繁忙避而不见。
于是,明日主动要求编入铁浮屠,接受大哥的领导,实际上是要借机跟移刺古亲近,哥俩又要并肩战斗了。
八月秋熟遍地黄,万具甲铮点点星。
一对小海青与神鹰大灰在蓝天上盘旋,下方挞懒军团标识的那面绣金帅旗猎猎招展。
号角长鸣,三声鼓响,挞懒魁梧的身躯地出现在誓师台上,孤独而尊、枭气夺人地扫过下面黑压压的头盔和雉尾,大手一举,号停鼓歇。
上至万人长、下至每一个兵士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主帅的重要宣言。
位于铁浮屠军前列的明日,身披大理国王段和誉亲赠的象甲,胯下骑着白马小飞,小飞已然不小,接近服役年龄的晚期,完成这次任务后,便让它回海州养老。
他早知那誓师辞的内容,乃牛文、马绉所拟,再由一个通事翻译成女真话,大意是“承祖宗遗志,复取中原,走马江南,一统天下”,却绝口不提郎主及金廷,反意昭然。
挞懒宣读方毕,以俩舅子斡带、乌达补为首的高级将领便率各部振臂高呼:“走马江南,一统天下……”
由于早有筹措,大部分将士易帜在先,小部分蒙在鼓中的在此情形下则身不由己。
挞懒踌躇满志地俯视群情激荡的大军,明日亦暗地里松一口气,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或许岳父大计并非自己想象那么悲观。
他忽觉有些不对:一片亢奋的呼喊声中,惟独他所在的铁浮屠阵列出现异样的冷静。
海州大军唯明日马首是瞻,自然对挞懒大计隔了一层投入,但作为挞懒军团最精锐的铁浮屠军怎么反应如此淡漠,难道大哥移刺古治军已到“只知有将不知有君”的境界?
“拔里速及本部誓死追随大将军……”此刻挞懒军团各部以猛安为单位依次宣布效忠,一排排的声浪延伸过来。
明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铁浮屠军前的移刺古,那身影巍然不动地跨于马上,冷冰冰的铁兜鍪背面朝着他,看不到其面部表情。
他隐隐感觉不妥,对身旁的忽里赤低语几声,忽里赤便策骑直奔誓师台下的斡带,在效忠的声浪尚未波及本阵时,已带话回来。
“大公子怎讲?”明日焦急问。
忽里赤赶紧道:“大公子说按他意思,本欲撤换移刺古大哥的,可是大将军却说铁浮屠无他人能带,而且既有哥哥你在,移刺古一定会站过来,还亲自去试探,移刺古大哥回答:‘我乃大将军一手提拔,又与明日是兄弟,恩情自要报答!’所以大将军很放心……”
“恩情自要报答?”明日本以为挞懒早已将移刺古感服,这一问,岳父竟然将很大的砝码压在他与移刺古的关系上。
以兄弟之情易族国之忠,对他的作用也忒看大了,还有依大哥移刺古的秉性,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何必说的如此曲婉?
明日正猜疑间,效忠之序轮到铁浮屠,那一直不曾回头的移刺古终于回过头看他一眼,铁兜鍪下的双目露出复杂的情谊,便决然大喝:“移刺古只知尽忠大金,大将军欲复取中原,请出示郎主圣旨,否则,某不敢从命,请大将军三思后行!”
此言一出,全军大哗,二舅子乌达补第一个跳起来:“好你个移刺古,敢公然抗命,扰乱军心,来人,给我拿下!”
左右立刻奔出十余骑合扎侍卫,挥舞标枪直取移刺古。
不待有令,一万铁浮屠军刷地发动,前军挡于移刺古前,中军与后军将三千海州大军困住,枪锋如林,暴喝四起:“谁敢动移刺古大人,则灭海州军!”
海州大军亦不待明日下令,盾甲齐举,利箭上弦,摆开应敌阵式。
明日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大哥移刺古为敌,早已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挞懒举事方起,军中便起内乱,而且是最精锐的铁浮屠军,始料不及,顿失主意,愣愣地看大子斡带冲上誓师台,挥起令旗,指挥其余九万步骑将铁浮屠军团团围住。
而铁浮屠军则困住海州军,形成大环套小环之势,事态一触即发,呈玉石俱焚之局。
“尔等退下,我自缚受死!”移刺古一把掀去铁兜鍪,脱下铠甲,扔掉兵器,出人意料地喝道。
“大人,不可!不可……”周围的铁浮屠将士同声惊呼。
“女真人不打女真人,尔等敢不听我号令?”移刺古目光如刀,楞是在铁浮屠阵中瞪出了一条道,缓缓而出。
“大人……”移刺古所过之处,铁浮屠将士便纷纷落骑伏倒一片,泣声不绝。
移刺古亦虎目含泪,扫过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再正视包围过来的各部兵士:“众家兄弟,移刺古本可一走了之,却不忍见我女真骨肉相残,故等到今日,以死相谏!大将军举事,胜负难料,只是我族自此分崩离析,大金势必危矣,你们还想回到从前那任人欺凌的岁月么?江南是好,但汉人们的地方,我们能抢来,未必能守来,大家在中原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没过够么……”
移刺古的声音低沉有力,如波浪一般地往四周扩散,听到各部兵士耳中,皆现出被打动之色。
斡带发觉了这个不妙的状况,高声向最近的那队合扎侍卫下令:“移刺古妖言惑众,即刻斩首示众!”
“不可!”明日毫不犹豫地一声狂叫,一把将挂在鞍侧得胜钩上的金箍棒抽出,自马背上一点弹向空中,冲出枪丛,金刚圈箍的棍首如流星四射,不断点向地面黑压压的头盔,翻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跟头。
他倏地落到移刺古马前,双目通红怒瞪:“谁敢动我大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