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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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大派弃徒。
    也许在普通人眼里,很少抛头露面的左骋,名头远比不上县太爷余霸来的威慑。至少他不曾传出什么恶名,举兵连屠数村。至少他不像其他城镇江湖武人夺权彻底,直接把官面人物都赶下了台。
    但是,毋庸置疑,倘若在不周镇还能找出一个令余霸老爷畏惧的人物,必定是左骋无疑!
    江湖武道修行,大多被外行人划分成五大境界,三流、二流、一流、超一流、先天,简明易懂。
    当然,这是一种非常不标准、被真正武者嗤之以鼻、却着实易于普通人记忆、流传的实力划分方式。
    而左骋,虽然只是某个大宗派弃徒,毫无疑问,他的实力早已达到二流上品境界。二流上,差一步便是一流,纵横千军,睥睨无敌!
    至于超一流、先天?那些多在传说中,禁宫里,武道圣地,寻常人看一眼也难。
    二流,是一个飘渺的概念,可笑曾经有个自称的家伙,硬生生划分出一套数据化标准,譬如、所谓二流,便是能够力斩百名壮士的高手。
    左骋的手段,知者不多。但在不周镇这繁华、却也鄙陋的小地方,当得无敌之名。
    不周镇的设施,其实非常简陋,说是镇,却连城墙都没有。
    以县衙为中心,八条大路成蛛网密布,也把整个镇子生生分割开来。
    路是石路,筑高一尺,除却临近县衙那部分,能够绵延十里,全是本地商户自发集资铺设。
    许是为了符合地区发展要求,不周镇这种独特的建筑布局结构,其实一直处在缓慢而坚定的扩张中。
    居高望去,那一排排建筑,直如地面龟裂,四散辐射。
    中央县衙,自余霸上任以来,也已经五次扩建。
    从最初矮旧破落,现在并起几十栋阁楼屋舍,远远望去,倒颇能彰显出一些气派。
    这一日,天气微凉,路边零星落下黄叶,似乎已经提前预示着秋的来临。
    一辆简陋马车,前头拴着两匹瘦马,在一名披着斗篷、整个身子都萎缩在阴暗里怪人的驾引下,缓缓出现在地平线处,朝着不周镇驶来。
    ...
    嶙峋的水面,波纹跌宕,层层叠叠扩散,看着就像褶皱的油亮毛皮。
    不知怎地,盯着被树荫倒映青绿的溪面,柳毅忽然想起了瘦马,或者消瘦骆驼。
    古道、西风、瘦马。苍凉、昏黄、锦帕。
    一声声咳嗽惹人心烦,又叫人怜悯。
    秋风拂来,卷下了枝头上几片落叶。
    叶落,打着旋儿,破坏了微澜水面中的倒映。
    叶落,哪来的风儿淘气戏弄,驾着它飘至,试图抚平蹙眉,抹去深黛。
    轻微的刺痛,令柳毅勃然自幻境中惊醒,他不动声色,抬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不经意,一片枯叶浅浅扎来,他下意识低下了头,恰好看到那片栖在衣襟的落叶。
    黄的叶,早已经干涸失去最后生机,轻轻的触碰,眉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叶的棱角,已平。
    柳毅不经意抬头,不知怎得,多云天空中照下阳光,竟然不能为他带来半点温暖。
    他复又锁眉,侧目扫了扫溪边的常磐,似乎看透了他的苦恼。
    也许是出于同情,或者少年人最后一点冲动,或者两人好容易培养出来的义气,又或者、仅仅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柳毅叹了口气,盯着背对他的常磐,缓缓开口:
    “明天,明天这时,我陪你进山。”
    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小胖子,闻言肩头猛地一抖,他微颤且僵硬的转过身来,一脸错愕、又交杂着惊喜。
    那副可笑的表情,终于把柳毅逗乐了。
    秋光下,不知缘何充满阴郁的少年,莞尔。
    少年的影子铺洒,倒映在溪水中,墨绿的水面变得更暗。
    那片白色却带着沉重基调的倒映,遮不住清晰碧溪里雀跃的游鱼。鱼儿雀跃,不知忧虑,它又把本就被云层遮掩昏暗的最后一点日晕水映,撞破了踪迹。
    进山,山不在脚下。
    叶不曾拂去他的忧虑,可那一刻,那蹙着的眉,的确散开,不经意的抹平褶皱。
    ...
    “咳、咳、咳~”
    咳嗽,就像肺痨病人,不停马车中传出。
    车是破车,马是瘦马,车夫躲在阴暗里,鬼鬼祟祟。
    嘚嘚嘚,马蹄伴随着咕噜噜车辕滚动的声音,令不周镇内路人纷纷避让。
    八条四通道路,其实并不算太宽,两车并行,都显得拥挤。
    时值午后,镇子里的人比晨时少了许多,但基于庞大的基数,其实不周镇中依旧川流不息。
    矮车、劣马,在周围偶尔驰过华丽车架比照下,显得尤其不堪。
    只是、只是但凡挡路之人,却又下意识会回避开这辆破车,甚至包括一波迎面而来富户车队。就像躲避瘟疫,路人对那辆毫不起眼的破车,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究竟是在畏惧车中之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害怕被传染、沾上晦气,或者是那两匹瘦马诡异血红的眸子?
    一大队人马,安安静静在路旁避让,而对象竟然是如此一辆马车,画面显得分外可笑。
    只为何没有人笑,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尤其,他们的目光中只有那马、那车,分明没有躲在阴影里斗篷车夫!
    “咳、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破车瘦马远远离去,前头不正是县衙方向。
    而直到车辆完全消失在视线,那些刻意避开的车队行人,才又哄闹着踏上了大道。他们脸上洋溢着笑,或真心、或虚伪的笑,他们继续着破车到来前一刻的节奏,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什么都不曾发生...
    这时,谁又会注意,那路的尽头,忽然飘来一张染血白绢?
    洁白丝绢,只看材质便晓得寸缕若金,白底背景着那一朵墨色血花,又是如此妖异、如此美丽。
    谁会,注意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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