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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凤的奶水倒是接得上……”末了肖玉姚沉吟着,像是自言自语。
吴旻晖知道她还在怀疑,好在早有预案。数十年的相侍相伴,她早已摸透了这位公主的脾性。貌似骄横,实则外强中干,看样跋扈,不过色厉内荏。她最大的软肋在于内心孤寂,幼年失恃,始终认定她的父皇就是罪魁祸首。
“辰光上差倒是差了大半个月,只是家母特地在她的饮食里添加了催奶的药料……”
“嘿嘿,师娘真是有心……”肖玉姚笑了,语气之中明显带点揶揄。
“不管怎么说,小郡主毕竟也是金枝玉叶……”
话中有话,吴旻晖只当没听出来,因为现在毕竟还没到最后摊牌的那一刻。
“照你这么说,对面三台洞里的人质肯定是本宫那可怜的女儿了?”
“奴婢就是为这,不惜犯驾……”
“此时幕府山谁在指挥?”
“本来只是内监八公公的手下,现在好像已是太子亲临……”
“太子?!”
这太出人意料了,东宫外出,倘若没有奉旨,那可是违制。虽说指挥捕盗,不算统兵,可要如此调动水军,同样严重逾制。
“听说太子正在燕子矶观操,正好八公公他们派人到水军请援……”
一听如此,肖玉姚立马恍然大悟。
原来皇上微服出巡临川,就在这里留着后手呢。
都说父皇行事高深莫测,仅此足见一斑。昨晚皇兄皇帝把酒言欢,本来敬陪末座的她还在为他俩庆幸。心说若是肖宏被逼翻脸,皇上说不定还会落入乃弟手中,真能让人挟天子而令诸侯了。
但想父皇如此自信,轻身犯险,难道吃定六叔就不会反了吗?现在看来,皇兄皇帝都是未雨绸缪,只是自己道行太浅,一时看不出来而已。
太子平素近文远武,少涉军事,怎么会又想起来让他去江边水军观操演阵?不难猜测,肯定是皇上得到密报,肖宏大修仓储,加之两个儿子叛国投敌,难说没有谋反之嫌。皇上正好借着临川六月十九庙会的由头,微服查访,他定要亲自去看看他的六弟是否真的想造反。为了预防万一,便让太子坐镇彼岸水军大营,随时准备接应。对外则称演阵观操,掩人耳目。
一江之隔,早已埋下伏兵,只不知临川内外可有类似布置?幸亏肖宏没有听从自己的鼓动,否则早在人家的掌握之中。或许该说六叔早在建康埋下眼桩,皇上太子的异动也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是刚刚与一场泼天大祸擦肩而过,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肖玉姚不由得颓然坐下,心中余悸难免。
昨日是为尚未谋面的女儿去涉险,没想到今日甫转又遇到了女儿身陷险境。
一想到兰子,她又坐不住了。已经亏负孩子太多了,再也不能再亏负孩子了。否则就是一个轮回,父皇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悲剧,又会在孩子的身上重演。
当年,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今天,哪怕拼死她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本宫现在就去请旨!”犹豫了一下,肖玉姚突然站了起来。
“公主三思……”
吴旻晖知道公主此去的风险,按理皇上不会忍受这种皇家的耻辱。如果公主一意孤行,那么结局不难想象。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位父皇能对这个骄横跋扈的公主容忍到什么程度。但是无论如何,总不至于连皇家的颜面也不顾吧?
“孩子的生死攸关,本宫岂能坐视不管?”
公主的口吻斩钉截铁,不容商量。吴旻晖也只好噤声,若是从前,她肯定还有机会劝谏。然而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公主再也不可能对她言听计从了。劝得好,听不听都在两可,劝得不好,只怕决裂就在眼前。
这个时候,他们的船也到了江心,汪溥大概怕人认出来,已经缩到了舱里。
南国大嘉朝不比北国,水军规模很大,燕子矶的水寨里不少平虏、金翅、青龙级的大型战舰,大都五桅以上,所以在江面上随便停几艘并不引人注目。
公主的船还是紧挨那艘重楼五桅,早已不顾礼仪风度,还是一纵就上那船。
“公主!”汪溥就贴着舱门站着,像个随时准备传事的黄门官。
“我要见驾!”
“又什么事了?”没等肖玉姚找到合适的措辞应对,肖衍已经闻讯从里面出来了。
“孩儿见过父皇!父皇,请您传旨,立刻撤了幕府山的官军……”
肖衍不答,只愠愠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回身中舱。
汪溥连忙跟上,示意其他人都快退下。
“莫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肖衍重新在主位上坐定,两眼直盯着喘息不定的肖玉姚。
“孩儿不知……”
肖玉姚不避不让,双眸望定自己的父亲。
“朕说的是那个孩子……”倒是肖衍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反把目光先掉开了。
“孩儿也是刚刚听说,一切尚待查证……”肖玉姚但怕自己的神情不够坚毅似的,把牙咬得两颊都鼓起了横肉。
“朕问你,是不是曾经有个孩子?”肖衍也不甘示弱似的,提振了一下声气。
“孩儿记不得了……”没有见到孩子,百分之一百确定之前,她不会随便承认,毕竟皇上面前不能儿戏。
“哼!嘿嘿嘿,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居然连自己都记不得了……”
肖衍说得太快,有点呛了,咳嗽几声,又说:“姚儿,你真的还想哄朕吗?”
“父皇……”
“姚儿……”
那一瞬间,肖玉姚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悲哀的老人,而不是一个强悍的君主。然而她不想再被软化,因为当年她也曾被这种眼神感动过而没反抗。
“父皇,一切错在孩儿,任打任罚,即便死罪,孩儿也是认了。只是孩子无辜……”
“岂有此理!照你这么说,朕就有辜了?皇室就有辜了?你让朕何以面对天下?”肖衍终于来气了,他猛地站了起来。
“父皇,孩儿就是拼着一死,也要保全那个孩子……”
“呵呵,多么伟大的母亲,你都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你还要来求朕干什么?”
“父皇!”
“姚儿,你不是想逼宫吧?”
“父皇,孩儿不敢,孩儿告退!”
“哼!你不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
没等肖衍把话说完,肖玉姚已经冲出船舱,纵身跃到自家船上,喝令开船。
肖衍追到门口,一个踉跄,汪溥连忙过去扶他。
“皇上……”
汪溥一看肖衍脸色苍白,拼命揉着自己的胸口,忙叫:“快传太医!”
“别大惊小怪,朕只是呛了一下,缓过气来就好!”
“那奴婢扶皇上进去……”
肖衍挣了挣,不肯回身,他扭头望着舱外正在驶过的公主那船,一脸复杂。
“她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