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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帝元年夏,烈日炎炎,热浪翻滚。
景王终于得以离开幽禁了他三年有余的馆驿,在司沧安排的侍从护卫下,带着他来时的几位使臣踏上了回程之路。
仿佛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恍惚感。
夏天太热,赶路很慢,若是正常情况下,景王肯定不会选在这样的天气下赶路。
可如今能从东幽离开,对他来说已是万幸,他恨不得插翅飞离那个让他厌恶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因为天气太热的原因而继续逗留在东幽?
夜长梦多,早日回到大雍才是明智之举。
赶路时每天早起走上一个多时辰,烈阳出来之后就找个阴凉之处休息,若是在城里可以入住客栈,趁着中午打尖时休息,若是在荒郊野外就只能忍受一下辛苦。
因为三年前跟着景王一起来东幽的都是中年文臣,他们被关在馆驿三年,除了年纪长三岁之外,精神亦大不如以前。
来时意气风发,幽禁三年却像是把人的精神气都磨没了,一个个看起来恹恹的,再加上不会骑马,赶路自然就慢。
明明能回去是一件大喜事,可景王心里清楚,三年足以磨灭任何一个人的斗志,别说云子姝已经用了无耻手段夺了皇位,他这个景王回去也生死难料,这几位使臣又何尝不是被人替代了职务?
家中妻儿老小三年未见,回去固然值得高兴,然一想到回去之后将要面对未知的命运,一个个眼底分明又藏着些许彷徨。
午间乘凉休息时,时不时就能听到他们忧愁的叹气声。
景王就算猜出了他们的心思,这会儿也没心情开导,毕竟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又能给他们什么样的承诺?
云子姝能趁着他不在的时间里这么快坐上皇位,除了司沧帮忙,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不对。
景王转念一想,云子姝狼子野心,必定留有很多破绽,她登基太匆忙,朝中另外几位皇子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些使臣不都是人证吗?
景王转头看着几位满脸疲惫的使臣,暗道只要他们可以作证,云子姝狼子野心就瞒不住。
她在东幽寄回大雍的文书全是假的。
她跟司沧密谋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吞并大雍,让东幽成为天下霸主。
为了大雍社稷,满朝文武必不可能任由他们摆布。
如此一想,景王顿时有些热血沸腾,此番回去他要清君侧,护卫江山正统。
……
天气热,耽搁行程。
文臣体弱,赶路就更慢。
以至于他们七月初出发,一直到八月中秋之际才疲惫不堪地抵达大雍皇城。
消息传来之际,云子姝看起来像是挺高兴,连忙吩咐宫人准备接风洗尘宴,为景王和几位使臣接风。
朝中重臣分坐左右,君臣气氛和谐,和谐中萦绕着几分说不出的微妙和紧张。
众目睽睽之下,景王缓缓站起身,冷眼看着云子姝:“大雍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女子为帝的先例!云子姝,你跟司沧狼子野心,密谋篡位,就是为了把大雍纳入东幽疆土。为了篡位,你不惜把本王困在东幽,设计软禁于我,如今满朝文武在此,你这个谋权篡位的奸佞还敢坐在龙椅之上?”
“满朝文武皆是忠心耿耿国之栋梁,却受你巧言蒙蔽,以为你是为了两个国家的长治久安,实则根本就是你故意报复父皇以前对你不好!”
“云子姝,今日本王豁出这条命,也定要拆穿你虚伪狠毒的真面目!你就是个通敌叛国、弑君篡位的谋逆之徒!你罪该万死——”
“景王。”云子姝坐在龙椅上,平静地看着他,“朕本打算好好给你接风洗尘并叙叙旧的,不过景王看起来并不稀罕。既然如此,就回你的王府去吧。”
言罢,转头吩咐:“来人!把景王带回王府,近日赶路太累,往后景王就不必进宫请安了。”
“是!”
“云子姝!”景王转头四顾,看见大臣们坐在席间一言不发,像是对此无动于衷,不由愤怒,“诸位大人,你们都是朝中肱骨,竟眼睁睁看着这个孽障祸乱朝政,断送大雍江山?”
凤首辅淡声开口:“景王应该是待在东幽太久了,以至于神志有些不太清醒,忘了冒犯君王是什么样的罪名。”
“拖出去。”云子姝冷冷命令,“他若继续咆哮,就杖打三十。”
景王歇斯底里地怒吼:“云子姝,你敢?你简直无法无天,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云子姝眉目冰冷,“拖出去!”
景王很快被御林军拖了出去,他随即惊恐地发现,朝中竟无一人帮他说话,连求情都不敢。
云子姝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本事,竟让满朝文武都怕她?
“云子姝!云子姝,我不服,这个皇位应该是我的!我不服!”
大殿上一片静寂无声。
左右两旁的大臣神色凛然,正襟危坐,无一人敢表态。
最终这场接风洗尘宴以景王咆哮大殿之后被带回王府结束。
云子姝环顾大殿,早在景王回来之前,顾将军就交出了京畿卫兵权,顾家一派的大臣一个个都成了朝中无实权的闲职官员,自然不会有人冒着大不韪替他说话。
宴会结束之后,得到消息的贤太妃匆匆赶至勤政殿,求见圣驾。
“景王无状,还求陛下给他一条生路。”贤太妃低声下气地开口,“妾身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如此大逆不道。”
“贤太妃不用担心,朕不是嗜杀之人。”云子姝批着折子,声音淡淡,“景王以后就留在王府好好养身体吧,朝中之事就不必过问了。”
贤太妃应下:“是。”
“太妃可以搬出去跟他一起居住,让景王尽一尽孝心。”云子姝没打算赶尽杀绝,“只要他安分,朕会留他性命,景王可以娶妻生子,让太妃晚年含饴弄孙,安享天伦之乐。”
贤太妃像是松了口气:“是,多谢陛下恩典,妾身会让景王以后收敛一些,绝不会做出惹陛下之事。”
云子姝没再跟她多说什么。
翌日贤太妃就搬去了景王府居住,从此深居简出,再不过问外面之事,直到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