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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东西敢来多管闲事!她都出来卖了,我摸一摸怎么了?!”
他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好像杏兰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盘摆放在桌子上的肉,他想动就动,想骂便骂。他根本不会问一块肉的意见,反正长久以来他便凌驾在她之上,无论是□□还是精神。
所以当王汝玉站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对待别人这样无礼时,他竟然觉得匪夷所思,好似王汝玉觉得杏兰被他冒犯了,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卢少飞一眼就看出这个小个子的少年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姑娘,他伸手直直向着她的领口袭去,目光淫邪道:“好啊,她不陪我,要不你来陪?”
王汝玉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她目光不善地盯着卢少飞。
但是没等卢少飞碰到王汝玉的衣领,一道清冷疏离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卢公子要是对我们春华楼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以直接说,不必给其他客人添堵。”
众人抬头看过去,原来是谷夌凡从楼上下来了,毕袁思跟在她身边,在新一任花魁选出来之前,谷夌凡还是春华楼的头牌,她本身
又长袖善舞,在京城的达官显贵里的人脉关系不比卢家差。
在大梁境内,由花魁主导的各种一等青楼是高级文人、公家大名聚集的高级社交场所,而花魁依靠自身的魅力能够把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愿意把什么样的人招至自己的圈子,都是花魁的自由。
来的客人无论其地位的高低,只要花魁摇头,他便不可能再出现在花魁的圈子里,这是烟花柳巷里的潜规矩。
卢少飞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她,便讪笑了一下,不再试图闹事,然后灰溜溜离开现场。
即使面上收敛了神色,王汝玉依然看到他在稍微走远一些后,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低声嘟囔:“呸,什么花魁,还不是万人骑千人睡的臭婊子!”
谷夌凡想必也能猜到卢少飞嘟嘟囔囔在说什么,但是她并没有多做什么理睬,依旧保持着那副冷淡的傲气模样。
毕袁思客气地替自己的朋友向谷夌凡道谢。
谷夌凡对待毕袁思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和善,她面容姣好,虽然不是妖妖娆娆的类型,却仍旧在烟花柳巷之地吸引着一群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尽管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可是谷夌凡身上依旧透着股高冷骄傲的气质——与时时扬着笑脸,喜欢跟所有可以利用的男人都打好关系的李春昼不同,谷夌凡身上也没怎么沾染风尘女子的习气,显得清丽脱俗,同时也更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
王汝玉忽然想起昨天杏兰告诉他们的八卦消息,她说谷夌凡14岁那一年就成为花魁,不仅擅长诗词歌赋,还精通茶道、香道、花道、围棋等等,演奏乐器,琴、琵琶、笙等更是不在话下,号称才女,当然有性格高傲的底气。
男人大抵都是贱的,谷夌凡越是这样端着架子,他们的好奇心和征服欲就越强,为求春风一度,不惜抛却千金。
不过可笑的是,处处迎合别人的李春昼竟然至今为止仍是处子,然而出淤泥而不染的谷夌凡却卖身不止一次了。
某种程度上,杏兰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谷夌凡的想法,不论那些一掷千金的客人表面上把谷夌凡捧得多高,在他们心里,仍处于豆蔻年纪,未曾接过客的李春昼才是真正的冰清玉洁。
杏兰甚至有点同情谷夌凡,年少时一枝独秀,独占鳌头,结果年纪大了还不是要被后来者居上,出众的才华和容貌又能怎么样,男人归根到底就是喜新厌旧的东西。
这件事在谷夌凡心里是一根刺,不论谁提起她都会翻脸。
比起什么都摆在脸上的李春昼,杏兰更害怕的人其实是冷冰冰的谷夌凡,但是杏兰没想到,谷夌凡竟然会主动替自己解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旁那位俊雅郎君。
看着谷夌凡注视毕袁思时专注的目光,一时之间,杏兰心里竟也有了股唏嘘的感觉。
在李春昼还没长开的时候,春华楼名声最盛的姑娘是谷菱凡,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好到能穿同一条裙子,而现在……次次见面都恨不得要掐起来。
春华楼能满足人心中一切有关欲
望的角落,不论是食欲、物欲还是□□,都能在春华楼被完美填满,但是唯独有一处空落落的地方,那就是人类对爱的欲望。
不论是卢少飞还是谷夌凡,亦或者其他嫖客与妓女,用金银交易着性,甚至在春华楼,这个强调花魁地位,妓子喜好的一等妓院,妓女和嫖客们交换的东西比起性,其实更类似于“爱”,文人墨客来这里寻找知己,达官显贵们来这里寻找全神贯注的关注与理解,这些没有实际形体的商品,在倾诉与倾听的过程中,被当做灵魂的替代品来贩卖,用来慰藉心灵上的孤独感。
然而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需要用金钱来连接时,这种关系就注定会因为钱而流失消亡,所以得不到爱的人会一遍遍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指责别人低贱市侩,比承认自己不值得被爱简单很多。
像卢少飞这样的人当然会恨女人,不恨女人他就必须承认自己的轻浮可笑,承认自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想听的是庸俗的谄媚,想看女人为了生存和金钱扭曲挣扎,所以他潜意识中不想看到杏兰读书,不想她看到更大的世界,他想通过打压杏兰来拖着她下坠,让她永远顶着“□□”的名头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不想上进,不想爱自己,所以别人也不许这样做。
看着杏兰怔然的神情,王汝玉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拍拍她的背,温柔地说:“不要管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在CPU你!”
杏兰一脸茫然的神色,弱弱地问:“……CPU是什么意思?”
王汝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尴尬地傻笑两声,勉强转移了话题。
等他们一行人走后,杏兰又把《红楼梦》拿起来,翻到王汝玉刚刚指过的“湘云”两个字,旁边有一幅水墨插画,印着憨湘云醉眠芍药裀的画面,杏兰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粗糙的纸面。
她愣愣地看着那幅插画,想读懂自己那漂泊如萍又价值千金的人生,可是墨迹太模糊了,杏兰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