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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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袋里头还有一个小袋子,没有外包装,拆开是一个猫耳朵造型的挂包链,是安久久头像上那个卡通鹅带着的那只猫耳朵,安久久很喜欢的一个周边。
    东西不算贵,但是也要六七十一个,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属于奢侈品的价格。
    “你不是穷吗!”这人早上都开始啃几毛钱一个的馒头配白开水了,“这不年不节的你送我这东西干什么?”
    虽然她是真的很想要,想一年了。
    “生日礼物。”迟拓解释,“我觉得你试镜能通过,怕九月底你就不在望城了。”
    安久久捏着这手感奇佳的猫耳朵,瞪着上头被迟拓拆掉的商标:“你个败家子,都不能退了!这东西有仿品的,就几块钱一个!”
    “我们都那么惨了,生日礼物总要送点好的。”迟拓把手里装绿豆汤的一次性塑料杯捏得扁扁的,犹豫了半晌,问,“你什么时候去白港市试镜?”
    “下周四。”安久久咬着刨冰勺子,有些疑惑,“怎么了?”
    迟拓这一周情绪都不高,他这人本来就不是活泼的性格,情绪好坏其实不容易看出来,但是他这几天表
    现的越来越明显,有时候聊着聊着他就看着外头发呆,有时候他欲言又止半天最后选择用笔戳试卷问她作业做完了没。()
    安久久一开始以为是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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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总觉得迟拓这人再拮据也不容易影响到心情,起码不会影响那么大,他这人向来是只要有办法就会奔着办法去,很少会让自己情绪低落。
    他现在又这样欲言又止了,安久久捏着猫耳朵,没来由的开始心慌。
    迟拓没回答她怎么了,只是捏着手里的杯子,半晌不说话。
    安久久放下刨冰勺。
    “久久。”两分钟后,安久久的红豆刨冰都快要化成水,迟拓才开口。
    他没用喂,也没连名带姓地叫她,他叫她久久。
    安久久手心开始出汗,她站起来:“很晚了,回去了。”
    她不想听了,不想听那个连迟拓都说不出口的消息,那必然是个惊天动地的坏消息。
    但是迟拓显然是打算今天把话说出来的,他仰头看着安久久,说:“你先坐下。”
    安久久拧着脖子不动弹。
    “我妈的情况不是特别好。”他还是开了口,“体检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抑郁症已经很严重,医生说有自杀倾向。”
    安久久咚地一声坐回去:“吃了药也会这样吗?”
    这个年代抑郁症已经不算是个新名词了,但是对于还没满十八岁的安久久来说,还是有点遥远。
    “吃了药可以缓解,但是没办法根治。”迟拓又把那个稍稍鼓起来的可怜杯子捏扁,“而且,我和我妈不一定负担得起。”
    “需要多少?”安久久直接问了,“我试镜通过了的话,演电影应该能有一笔钱的。”
    迟拓这回是真地笑了:“不是钱的问题,你后面要用钱的地方比我多,安怀民会给你们多少钱都还不一定,现在不是你做散财童子的时候。”
    “是人的问题。”
    “我妈这病,现在离不开人。”
    “所以,久久。”迟拓松开捏着杯子的手,看向安久久,说得很轻很慢,“我可能,要去新加坡了。”
    这家的红豆刨冰加了很多糖浆,化掉以后粘稠的沾着煮透了的红豆,看起来毫无食欲。
    安久久愣在当场,脑子里还没有解析完迟拓这句话的意思,第一个反应却是,我以后不吃这家的红豆刨冰了。
    我以后再也不吃红豆刨冰了。
    “什么……新加坡?”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国家名?他们之间最大的困难不是只有父母离异妈妈生病需要钱吃药吗?
    “我舅舅移民到新加坡以后开了一个做鱼丸面的小吃店,做了二十几年了,现在在新加坡开了四家分店,经济状况还可以。”
    “他当初去新加坡是为了结婚去的,结婚没多久我舅妈就重病去世了,这么多年我舅舅一直都是一个人,他这次回来除了来送我外婆,其实还想跟我妈商量让我们母子两个也跟着一起去新加坡。”
    “一方面
    ()他年纪大了,想找人帮着一起管理那些面店,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妈是他唯一的妹妹,这么多年迟定邦对她都不闻不问,他其实早就想把我妈接走了。”
    “现在我妈病了,望城也没有别的亲戚,医生的意思是说如果能换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对我妈的病情应该也有帮助。而且望城这个小地方的医疗条件,肯定是比不上新加坡的。”
    “所以我舅舅前几天就在跟我商量这个事情,新加坡的教学资源还可以,如果我还想读法律专业,新加坡那边的法律专业也挺好的,想要继续深造的话,美国英国那边法律硕士一年就可以毕业了,我就能更早的工作赚钱。”
    “他的提议很合理,我也考虑了好几天……”
    迟拓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很多,安久久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问他:“那你爸爸呢?”
    他们没有离婚的。
    他家里比她家复杂多了,当年迟定邦乱做担保人把迟拓爷爷的房子卖了,后来又夫妻吵架导致迟拓爷爷气到猝死,这个仇,迟定邦都记到了张柔头上,他说如果张柔忍一忍,家里平和一点,说不定迟拓爷爷不会走。
    这种莫须有的抱怨,迟定邦抱怨了十几年。
    迟拓父母不吵架,迟定邦在外头也没有女人,他们是真的有仇,却打死不离婚。
    “我没有爸爸。”迟拓的声音沉下去几分,也知道安久久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们不是移民,先用探亲访友的签证,到了以后给我妈先办工作签证,我用学习签证,所以迟定邦有没有跟我妈离婚关系都不大。”
    他连这个都考虑好了。
    安久久抬起头,看着迟拓。
    他考虑了好几天,权衡利弊,研究去新加坡的方式,等决定了,才告诉她。
    这是迟拓稳如老狗的风格,她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迟拓的风格。
    “那我呢?”安久久问他,“你说好了以后要陪我练习各种试镜剧本的。”
    那她呢,他唯一的好朋友,从出生开始就在一个婴儿房里掐架的朋友呢?
    迟拓不捏水杯了,他低着头。
    他其实有些单薄,这几年个子抽高了所以看起来更瘦,肩膀倒是很宽,只是因为瘦,就显得很薄,校服穿在身上像是挂在衣架上。
    因为瘦,手臂用力的时候,就会有青筋,很明显。
    安久久就这样默然地盯着他手臂上的青筋。
    “其实……”迟拓说,艰难地,“现在通讯很发达……”
    “所以我们可以视频,可以继续这样手机聊天,对吧。”安久久帮他把话接了下去。
    她站起来:“我知道了。”
    她说:“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这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们得分开。
    她都知道,但是她现在不想和迟拓讲话。
    她甩着书包出了冰品店,头都没回。
    所以她没看到那个单薄少年,低着头,在店里坐到凌晨关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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