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换命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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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地说,”左殊同道:“若非顾盼使用禁术与你换命,今日受此横祸的人,原不是她,而是你。”
    这话,倘若是从一个酒馆的说书人口中出来,只怕得惹来哄堂大笑,要赶巧遇上较真的,多半还得撸袖子大骂扯淡。
    但说话的是本朝大理寺少卿,此刻他眼中殊无笑意,屋中一时寂静无声。
    柳扶微哑然片刻:“换命?你……倒不如说换头换脸呢。大理寺破不了案,也用不着往妖魔邪术上找说法。”
    言知行听这话有些端不住了:“柳小姐,我们非是凭空猜测,而是在顾小姐房内发现了……”
    左殊同递上一件物什:“这是你的香囊吧?”
    柳扶微接过,蓦地一惊:香囊确实是她的,只是有回春日宴上丢了,边角的那个“柳”字还是她亲手绣的,掀开,里头掺着几缕发丝。
    “换命术法,除了要找一个与自己生辰八字一致之人,还需对方的贴身之物,以及发丝、指甲一类,若是有皮囊或是鲜血,当然再好不过。”
    柳扶微记起顾盼来薅自己头发的那次,又想到昨日,她似乎有意让那只黑翅鹞攻击自己……
    敢情顾盼三番五次挑事,不是耍小姐脾气,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处心积虑谋划的?
    “你莫同我说笑了,不、不过就是两滴水,怎能算数?”柳扶
    ()微为求论证伸手去夺杯子,“准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要不你再泼我试试……”
    哪料手一沾上茶盏,茶水便如喷泉一般蹿上半空,左殊同闪避的快,倒溅了她满头满脸,更诡异的是那些水珠一碰到她就“嗞”一声,成了细细的白汽消散开来。
    言知行和卓然见状,齐齐倒退两步,直把她当成一口行走的锅炉。
    柳扶微:“……”
    再荒谬的腔调也抵不过眼见为实。
    她一时有点茫然,甚至都不敢再触摸自己的肌肤——生怕自己把自己给烫着了。
    “乍然受此术法,体温、脉象有所变化是正常的……”他示意她坐下,微微弯下腰,伸手去搭她脉搏,“身上可还有其他不适之处?”
    柳扶微坐到边上的圆凳上,后知后觉揉揉肩,踢踢脚,还好,除了恐慌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之外,没觉得有更多不妥。
    “目前……还行。”她不乐意他靠太近,手一缩:“这个什么、换命之术,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你之前见过么?”
    “曾在古籍中见过相关载录。”左殊同直起腰,重新把手背回身后去。
    “说明白点,换的是什么,性命么?”
    “单凭书籍所指,应不是性命,而是命数。人的命数不可说尽由天定,自有因果循环。顾盼以身试练邪术,诸多见不得人的法门,摧残人心不止,反噬更避无可避的,她随身携带辟邪之物,应该已不止遇过一次邪祟。若能以换命之术,将自己命格上的诸多罪过转嫁他人,自然可以化险为夷。”
    柳扶微第一反应简直想把顾盼摁地上千刀万剐,又想起人家果真就是这么死的,不由呵呵两声:“你怎么断定这是换命?兴许、她只是单纯的诅咒我呢?”
    虽说诅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左殊同:“我当然无法断言换命之术的真伪。但若只是简单的诅咒,她人既已死,诅咒理应消除……”
    没说完,大家都听懂了——要真消除了,前一刻的离奇场面算怎么回事儿?
    柳扶微凉了半截的心此时已透心凉,那厢卓然彻底回神:“顾盼的璎珞若是在被袭击时脱落的……怎么会掉落到柳府的?”
    言知行判断:“恐怕是这术法会挪移二者周遭事物。”
    卓然恍然大悟:“顾小姐使了换命的邪术,反倒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祸患’惹到自己身畔,怪不得她临死之前会说什么‘不是我,是柳扶微’,她的意思是说,你们要杀的人不是我?”
    言知行“嘿”了一声:“先头讲过一轮了,你这神都飘到朱雀门了吧?”
    卓然都替她紧张起来了:“不是,那就是说有人要害你啊柳小姐,你是得罪了什么人?”
    柳扶微懵着摇首。
    她一个游手好闲的闺秀,平日里不过就是吃吃喝喝赴个宴,哪能得罪什么人?
    除了倒霉催的遇上了顾盼这厮……
    左殊同问:“你提到‘扑翅声’,能否描述具体些?”
    怎么形容呢?
    “如同有一千只鸟儿疯狂煽动着翅膀,假使那不只是声音而是实质,便会如蝗灾蜱虫将一切淹没,把所有血肉之躯都啃个精光似的……”柳扶微试图形容更绘声绘色些,见卓然频频瞥向左殊同,她敏锐地问:“怎么,你们见过?”
    “见是没见过,就是……”
    言知行则讳莫如深地瞪过去,卓然登时噤声。
    她原还没多想,看他们“眉来眼去”,不由联想起近来长安城盛传的那个流言。
    据说上月初四,天生异变,一群黑鸦自南向北,宛如黑云压顶遮住了皇宫的上空,好巧不巧,正正盘桓于左殊同的头顶。左殊同当场拔出御赐之剑,将那一群乌鸦驱散开。是夜,国师宗影卜了一卦,称此异象乃是劫煞之象,应煞者正是左殊同。
    柳扶微骤然起身,盯向左殊同:“劫煞星的说法是真的?不会我这次倒霉,也是你造成的吧?”
    言知行正色道:“柳小姐,我们找你梳理案情,是希望尽快找到真凶,你不配合倒也罢,岂可对我们少卿出言不逊!”
    柳扶微今夜差点交待了小命,哪里顾得上维持什么大家闺秀的“体统”?
    “要是传言属实,指不定,这祸患就是你们少卿招来的。那还寻什么真凶?”
    卓然气急:“柳小姐这话说的可愈发不讲理了。别说传言子虚乌有,即便有什么,那也是左少卿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与我何干系?”柳扶微拳头都攥起来了,“二位大人不妨自己问问你们家少卿。”
    言知行与卓然齐齐转向左殊同。
    诚然,两人早察觉出左少卿对柳小姐一反常态地迁就,隐隐猜到是旧识,只是少卿没说,也就不敢问。此番见她如此理直气壮,心下均暗暗揣测:莫非她是少卿的心上人?
    果不其然,被指着鼻子骂“天煞孤星”的左少卿不见丝毫怒色,神情微妙的避开她的目光。
    啥情况?少卿大人不仅是单相思,还被拿捏得死死的?
    熟料下一刻,左殊同道:“我是扶微的兄长。”
    言知行:“……”
    卓然:“……”
    “别,我可没有这种‘福分’。”柳扶微凉飕飕道:“只不过,左少卿对同僚隐瞒过去,会否不利于断案?”
    左殊同眉头一拧:“过去的事,与本案无关。”
    柳扶微:“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有没有关。”
    “不是,打断一下。”言知行打断道:“柳小姐的父亲不是柳御史么?”
    “对啊。你们一个姓左,一个姓柳,怎么就成了兄妹了呢?”卓然也瞠目,再一思忖,忽尔双掌一抚:“符小姐方才提到柳小姐的母亲改嫁,难道……”
    左殊同微一颔首:“她嫁得是我的父亲,我也尊称她为母亲。”
    柳扶微怄得唇色一白,真拿指尖怼向他鼻尖:“姓左的,谁给你这么大的脸了?要我说多少遍,她是我母亲,只是我一个人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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