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未停的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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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讲出来后,引起了一个小热潮,各种文化团体甚至茶馆都在讲这些离奇的相对论设定,就连车夫和小二都想争论两句相对论正不正确。
    有报刊发出漫画,画中有佝偻的老书生、街边的小儿、街上买卖的行人还有闲情逸致的主妇,配文则是一句故作深奥的话语:“人们慢慢地习惯于这样一种观念,空间本身的物理状态是最终的物理实在。”
    虽然很多观点不值一提,但足以说明民国时期国人对科学相当热忱,只是苦于没有学习的途径和渠道,表达得不是很准确。
    ——
    北大校长办公室中。
    蔡元培对李谕说:“我也不懂相对论,但对你的一句话记忆深刻,‘在修正和改进牛顿的理论时,不要忘了,这一切其实还是有他老人家的莫大功劳。’我很庆幸,你没有把科学引入到新旧文化之争中,也仍旧承认旧时代牛顿的功劳。”
    李谕说:“毕竟想学相对论,不可能不懂基础的牛顿力学。”
    蔡元培说:“多年以来的新文化运动,已经在舆论中产生一种‘科学主义’倾向,把科学看成是万能的,因此大家对你极度推崇,即便你不承认,很多人还是把你做成了圣人。”
    李谕说:“我有些隐隐担心,很多人并不能完全理解科学,要是有人拿着科学作为幌子,去搞‘科学化的玄学’,就很麻烦了。”
    “或许已经有了!”蔡元培叹道,“各种新的思潮如同一场大洪水,来势凶猛,把旧日的习惯都冲破,有人会因此感受痛苦。而如此迅猛的水势,也会让旧有的河槽无法容纳,泛滥岸上,把田庐都扫荡掉。高高在上的军阀,则像猛兽。中国现在的状况,可算是洪水和猛兽竞争。要是有人能把猛兽驯服了,来帮助疏导洪水,那中国就立刻太平了。”
    后来蔡元培把他的想法写成了一篇叫做《洪水与猛兽》的文章,他以洪水比喻新思潮,以猛兽比喻军阀,还挺形象的。
    胡适此时来到办公室中,高兴地拿出自己创作的一首新诗给李谕看:“为了祝贺相对论这个掀翻旧时代的利器,我兴奋得睡不着觉,写下了它。”
    李谕拿过来看了看,内容是:
    “旧日物理如同五行山,
    岿然不动五百年,
    当相对论的光出现,
    弯折绕过几个高耸的山头,
    出现在你我眼前,
    突然告诉世人,
    对与错,光与影,
    悄然之间已经完成了变换。”
    李谕笑道:“好诗,好诗!”
    胡适得意道:“我准备把它收入我的《尝试集》中,作为对新科学理论的致敬。哦!我真是太喜欢这种掀翻旧有理念的事情了!原来外国人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不仅文学在革命,科学也在革命。”
    章士钊同在办公室中,大摇其头:“你做的这首新诗完全不如我的一首。”
    胡适不服道:“拿出来看看。”
    章士钊取出一本笔记,念了起来:
    “物理世界奥秘深,探索未知心欢喜。
    力热光电磁五行,相互作用妙趣生。
    宏观微观皆一体,万物相连无界限。”
    胡适说:“你的是七言古诗,现在大家讲究白话文,要的是简单易懂,你应该知道,洋人的诗非常简单。我所做《尝试集》中便全是新体诗。”
    章士钊说:“尝试尝试,只是尝试,谈不上文学二字。”
    胡适指着对面的鲁迅:“周教师的几篇文章,你总不能不服吧?”
    章士钊说:“周教师的文章作得当然很好。”
    胡适说:“就连周教师都写了几首新诗。我起名《尝试集》,不仅是为了尝试,更是呼吁大家都来尝试做新诗。”
    章士钊说:“这么说,胡博士是在抛砖引玉?”
    “对,”胡适说,“周教师的那几首很不错,比我的强。”
    “我其实不喜欢做新诗,”鲁迅笑了笑说,“而且我也不喜欢做古诗,只是感觉现在诗坛寂寞,才打打边鼓,凑个热闹而已。等什么时候真正的诗人出现,就洗手不作了。”
    胡适欣赏道:“看看周教师的觉悟!我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都被周教师说了出来!可惜周教师提前离开日本,不然也是个博士。”
    鲁迅被说得有些尴尬:“辍学一事,确实不对。”
    大家可能都知道,鲁迅骂了胡适十几年,但这时候的鲁迅和胡适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鲁迅早年对胡适的评价非常高,他说过:《新青年》时期,最让我注意和佩服的就是陈胡二人。
    一年多后,胡适写《西游记序》,一直无法确定作者到底是不是吴承恩,便求助于鲁迅,——鲁迅在北大开了中国史一课。
    为了帮他考证,鲁迅处处留心关于《西游记》的资料,一旦发现便会立即寄给胡适。
    而在创作《中国史略》时,鲁迅也多次征求过胡适的意见。
    反正两个人还处在蜜月期。
    章士钊与胡适的关系正好反过来,现在挺不好的,以后变得不错。
    两个人一直关于白话文和文言文争论不休。
    直到几年后才和解,两人合影留念时,在照片背面题诗。
    两人一反常态,章士钊写了首新诗:
    “你姓胡,我姓章,
    你讲什么新文学,
    我开口还是我的老腔。
    你不攻来我不驳,双双并坐,各有各的心肠。
    将来三五十年后,这个相片好作文学纪念看。
    哈,哈,我写白话歪词送把你,总算是俺老章投了降。”
    胡适则写了首古诗:
    “但开风气不为师,龚生此言吾最喜。
    同时曾开风气人,愿长相亲不相鄙。”
    此时,章士钊又问道:“胡博士,你的意思是以后就不能做古诗了?”
    胡适说:“有唐宋古诗不就够了?现在人做不出成样子的古诗,还不如研究研究新文化下的新诗。”
    “新诗?那不就是大白话嘛!”章士钊一点都不喜欢。
    胡适擅长举例子,说:“大白话同样可以有深意。你难道忘了,李谕院士曾经写出过‘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寻找光明’这般振聋发聩的诗句。”
    章士钊给李谕面子:“李谕先生一个研究科学的,写的诗都比阁下好。”
    李谕笑道:“就这么一小句,算不上诗。我和周教师一样,单纯突发奇想,不是诗歌创作。”
    章士钊趁机说:“这首诗我记得是李谕院士在见到南社柳亚子时所作,可比胡博士的《尝试集》早得多。”
    胡适不屑道:“南社的诗不值一提,连郑孝胥都比不上。”
    章士钊说:“他们或许也看不上胡博士的《尝试集》哪。”
    胡适与柳亚子等人的南社也相当不对付,胡适曾经说“暂不与君辩,且著《尝试集》”,但只是说说而已,不辩就不是胡适的风格。
    两边现在吵得很凶,柳亚子与杨杏佛等人一直看不上胡适写的东西。
    胡适则不甘示弱,怼他们道:“请君莫笑白话诗,胜似南社一百集。”
    反正都是些文人相争,越争越热闹,是个好现象,让他们放开吵就是。
    李谕想在国内找个人吵,还没对象哪,挺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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