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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的灯火，以及身后那片依旧映红天际、却只余焦烟与灰烬的粮草火海，理智回笼。粮草已毁，军心浮动，若再于此地与梁军缠斗，徒耗兵力，恐怕酿成大祸。
“撤兵！”咄吉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嘶哑，充满挫败与怨毒。他最后狠狠瞪了一眼郭老将军，带着折损颇重的亲卫，狼狈地向主营撤去。
山坳口骤然沉寂，唯余伤卒呻吟、战马悲嘶。
郭老将军拄剑而立，肩头创口因激战彻底崩裂，鲜血顺着甲胄而下，浸透战靴。他环视周遭，随他冲出的数百精骑，能站者已不足半，人人浴血，个个带伤。
“速速清点伤亡，收殓遗骸，带上能动之伤卒，即刻撤回城内！”他声音沙哑疲惫。
“斥候前出，严密戒备，提防蛮子回马！”
“得令！”幸存将佐强忍悲愤，领命而去。
凉州城内军营。
谢靖怀抱昏迷的萧玥，径直撞入营帐。
“速传军医！”
萧玥左肩胛处，一支狰狞箭矢深嵌肉中，鲜血浸透半边衣衫与轻甲，在粗毡上洇开大片暗红。
须发皆白的老军医背着药囊，在亲兵催促下踉跄奔入。甫至榻前，只看一眼，脸色立时惨白如纸。
“殿下……这……”军医双手抖若筛糠，欲探视伤口，指尖触及那血染衣料边缘，如遭火灼般猛地缩回。他“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地上，声音带着哭腔与极致的惶恐：“殿下乃金枝玉叶，万乘之尊！箭创所在……卑、卑职一介下贱医工，安敢……安敢直视殿下玉体，褪衣拔箭。只恐损坏殿下清誉。”
帐内气氛瞬间凝滞。几名亲卫亦僵立当场，面面相觑。
谢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双眸如噬人凶兽，死死攫住跪伏的军医。
“清誉？”谢靖声音低沉如九幽寒冰，字字如刀，“殿下性命危在旦夕，还在乎区区名节？”
他一步欺至军医身前，猛地揪住军医衣襟，如提稚子般将其拽起。谢靖面容因焦灼暴怒而扭曲，对着近在咫尺的军医，倾尽全身之力咆哮：“殿下性命重于一切！今日，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即刻拔箭！”
“是……卑职遵命！”军医抖抖索索翻找器具，“快备滚水！烈酒！洁净布帛！越多越好！速去！”
亲卫们如梦初醒，慌忙奔出准备。
谢靖松开军医，踉跄退后，倚着帐柱方勉强站稳。他大口喘息，肋下与心口剧痛如潮翻涌，眼前阵阵发黑。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却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军医动作之上。
帐内，唯余军医粗重惊惧的喘息、金铁器具碰撞的清响。每一弹指，皆漫长若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