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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明渠与秦关走在队伍最前方，自秦关主动掉队到上邪身侧去，邵皞便不知不觉走到最前去与明渠并列，旁观周围田间劳作之人不时与明渠打招呼，亦十分恭敬向他们一行人行礼，但目光自他身上掠过时，他不时能从其中感受到慌张与惧怕。
他不由问道：“我长得很吓人？”
“您长得虽不吓人，气势却十分骇人。”明渠微笑道，“当年您与圣祖、钧天王联手，连取魔族十大魔将首级、后又逼得魔尊自爆的英姿，非但我无双城之人，便是其余任何族群任何目睹您当年勇武之人，又有谁敢直视您锋芒呢？”
邵皞摸了摸鼻子。
他原本当真以为自己的身份在各族中多少算个秘密来着，但如今看来，至少对中原明渠以及一向与他共同进退的天涯阁与海角楼族长而言，大约都只是对他的秘密心照不宣。
他忽道：“我如今感到很是后悔。”
明渠侧头看他。
“很多年来，我与族人只专注于唯一一件事，忽略了许多东西。”邵皞目视周遭烟火，淡淡道，“红海成了荒地，我只当这是无可避免，但看了你这地界，发觉即便沧海桑田无可避免，但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它降临，这也不是甚值得骄傲的事。”顿了顿，他续道，“前几日与小秦几人一番深谈，今日又见了你这处，令我时时感到这些年仿佛白过了，对不住身后那些人。”
明渠小心翼翼道：“你这是……需要我来劝慰您一番？”
邵皞冷冷乜他一眼。
明渠洒然一笑：“您看，您实则也并不需我的劝慰，而您这样的人，又何必到了此时再来自怨自艾。”
“我族之人，之所以避居海外、不问世事，其一自是因为我们并不强大。”明渠笑道，“其二则是因为我们擅观天象，得以提前知晓些许天命所归的大事件，从而每一次能够在关键的时刻做出利己的选择，一次次躲避灾祸，这才有了今日您眼里所见的无双城。您与我们不同之处在于，灾祸从一开始就找上了您与夜叉族人，您率领族人与命运抗衡数千年之久，此事无论换了我的先祖或是其余任何人，大约都难以做到。是以您不必自责，说一句无耻的话，之所以我族多年以来的轨迹与夜叉族截然相反，那只因我们自一开始就更为好运、不曾遭受厄难罢了，毕竟闲心逸致，并非这世上人人都能拥有，只是——”
邵皞正觉他这话有几分道理、暗暗颔首之际，听他话锋陡然一转，不由一愣。
“这世上有人活得长久，也有人活得短暂。还有一些人明明可以活得长久，却因故不得不卒于中途。后一种固然令人惋惜甚至愤怒，可——”明渠以一种安然里带几分小心翼翼的语气道，“就如哪怕早夭的人类也总比蚂蚁长寿，而卒于中途的昔年神族比起普通人的寿命自然也……这话若有冒犯，还请族长见谅，我只是想说，若您想要自今日带领族人过一些与从前不同的生活，这也绝不算晚。”
邵皞睇他一眼：“你这是看出我身后这些人都命不长久了？”
明渠默认。
他的确看出此番追随邵皞而来的那十余个夜叉族人已命不长久，冒着被邵皞手撕的风险提议这么几句，是想着若能叫邵皞接受甚至高兴几分，那无论夜闻道这一行人来此有何目的，他总算也能从最大的威胁之一这里给自家岛民们争取点印象分。52小说 .52xs
想到这十余人跟自己出来的初衷，邵皞不由一笑：“我们似乎已在这般做了。”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道，“你不必忧心。”
明渠一怔。
“夜闻道即便一开始想要对你们做些什么，此时恐怕也已没有了那想法。”邵皞十分坦然对他道，“他那人年岁虽小，却是个知恩图报、言出必践的性子，你不必对此存疑。”
哪怕秦关之前几次三番强调他们来此别无他意，这却也没有邵皞的一句笃定来得令人信服，明渠心内松口气之余，忍不住问道：“何以他会改变想法？”
夜闻道再加上一个朝歌，他合理怀疑这人一开始想要做的正是他先前所怀疑的。毕竟近些年狼邪族、黎族等地闹出的动静之大，便连他们这几处也时不时收到消息，甚至也收到过来此对方的一些暗示，固然他这边都回绝了，但难保人族那头不会收到消息，而他们会如何看待这些事也不难想象。但夜闻道直接带着朝歌献身，这又确实像他已放弃了一些行动，明渠相信自己的判断、邵皞的保证与秦关的话这三者共同得出的结论十有八九便是真相，但为什么呢？
他想要得知夜闻道的心理变化过程，除开好奇之外，更重要是他想要了解这位立在人族很重要位置上的少年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邵皞却没急着回答。
他自可以将秦关的那番请求与告诫以及朝歌的底线都说给眼前这位心眼很多的城主听，但他细想之下又以为，夜闻道之所以改变主意，最重要恐怕也并非是因着朝歌与秦关或是其余任何人，而是他自己心态的变化。
细想一番过后，他十分慎重道：“大约因为他们年纪虽轻，心胸却是很大的。”
他自觉自己当真说了这辈子最认真的一句夸赞之词，然而明渠却十分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只是在敷衍自己= =
*
当夜明渠为众人的到来举办了一场宴会。
这宴会说随意也随意，毕竟事先没做什么准备，只通知岛上各家都将晚上备好的饭菜集中到中央空地上来，再安排些桌椅，布置些篝火，这宴会场地与吃食便算齐全了。说隆重却也算得上隆重——
整个无双城的岛民无论男女老小皆来到宴会之中，这对于任何宾客而言大约都是最隆重的欢迎仪式。若非要说这隆重有限之处，大约便是哪怕无双城所有岛民齐聚，这场面却也算不上特别大。
不足万人的一场聚会，甚至比不上秦关谢遥在22世纪时不时观摩到的明星偶像们的见面会或是演唱会的场面大。
秦关原本还想着，这么一点的人数，哪怕没有她的请求，以夜闻道的格局大约也不至于对他们动手吧。可在岛民们的挨家“安利”下吃吃喝喝到一半，她才忽然有所顿悟——明渠之所以召集全岛之人参与这场聚会，正是他走出的一步既稳重又绝妙的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