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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木雕花绣富贵花鸟的折屏后。这折屏摆的角度巧妙,坐在对面也能窥见大半,而她不往外探却是看不清的。
外头那做媒的陈夫人正在不遗余力地夸赞,声音里满是喜意:“早就听闻宋家六姐儿兰心蕙性、端庄知礼,今日我这老婆子终于见到了,真真是个好的!别说那模样那身段,手也是一等一的巧……”
纵使那媒人舌绽莲花,周二公子也懒得去听——还有什么比自己看来得更直观呢?
他摸着下巴,笑呵呵地敷衍点头,眼神早就飘忽到屏风后面了。
看美人,自然是要从下往上看,才惊喜。于是他将那藕荷色裙角下若隐若现的一双绣鞋攥入眼中,一寸一寸往上移,交叠在膝上的那双纤纤玉手让他愈喜,直至那细嫩脖颈边、乌发间红玛瑙的耳铛微微晃动,周二公子顿时看直了眼——
美人悄悄往他这边看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羞涩笑容。
屋内仿佛都登时亮堂了起来,周二公子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他咽了咽口水,恨不得现在就把这美娇娘娶回家去。
他开口,声音都激动的发颤:“不必说了,这门亲事我很满意,择日,不,明日我就来提亲!”
这下众人皆大喜,看着周二公子眼睛死活离不开屏风后面,一副急切的样子,薛氏也笑了:“咱们琬姐儿什么都好,就是前几日风寒,现下不好说话,不然带周公子去后花园赏赏花、说说话熟悉熟悉,也是一桩美事。”
美人闻言,睫毛颤颤,目光流转,又露出一个含着歉意的笑容。
这下周二公子再也不能等了,忙道:“无妨,无妨,我还未瞧过贵府风景,不如就让宋六小姐带着我一同逛一逛吧?”
薛氏那话本是谦意,谁知这周二被迷得神魂颠倒,竟是礼数也不顾了。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两人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琬姐儿也说不了什么反对的话——思及此,薛氏放心同意了。
只是琬姐儿一副害怕的样子,看她拽了拽自己身边的嬷嬷,薛氏便顺手吩咐嬷嬷陪着了。
美人就在身侧,周二公子时不时偷看一眼,想入非非,话都说不利索:“夫……宋六小姐,我们要先去哪儿?”
陆雾只微笑,他连忙补救:“啊,我,我忘了六小姐不能说话,抱歉。”
陆雾指指前面的亭子。
“是……累了?也是,走这么远也该歇一歇了。”他自说自话,也觉得很是高兴,“姑娘家娇弱,确实不宜多走。”
“咦?这亭中怎么有纸笔?莫不是谁忘在这儿了。”
周二公子刚想吩咐下人来把它收走,却见美人摇摇头,挽袖拿起笔来。
“是要与我说些什么吗?”周二公子颇守礼数地耐心等待,然后高兴地看过去。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不举。
人而不举,胡不遄死!”
排列齐整,字迹隽秀。周二公子虽然不好学,但堪堪也考了个举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细思便知。每看一行字,周二公子的脸就更黑一分,直到看到大大的“不举”两个字,他仿佛被戳中心事似的,怒而撕了那张纸,气的话不成句:“你、你竟敢……你这样的女子,我看谁还会娶你!”
竟是就此甩袖离去。
而一旁跟着的嬷嬷一脸疑问:“我瞧着就是写了几行诗,怎么周公子如此生气?”
在此之前,她特意打听了,这个梳头的嬷嬷大字不识,方才拽她也是因此。
陆雾将那碎纸吹了吹,叹道:“许是我文采不好,惹了举人公子的厌吧。”
这亲事黄的又快又出乎意料,那周二公子回了府,什么也不说,只说那宋家女儿德行有亏,他不愿娶了。
若要他说“那女子写诗骂我不举”,他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甚至连“被骂”也不敢说,生怕别人追问骂的是什么——因为他最近确实有些不举。
蛇蝎心肠啊!周二公子叹道,果然最毒妇人心!
薛氏气的直质问陆雾当时写了什么,陆雾一脸无辜,重复了一遍之前“文采不好”的说辞,薛氏自然不信,可那跟去的嬷嬷大字不识,如今要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便找那陈夫人想从中斡旋,岂料陈夫人也气得大骂一通:
“我还想问呢,你家姑娘德行有亏,人家不愿娶,还来怨我!害我白跑几趟、嘴皮子都说破了,还受两家子的气!”又嘀咕一句:“那边也是个不正常的,不娶了连缘由都说不明白,真是晦气……”
薛氏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想到那周家可能连璎姐儿也不愿娶了,愣是摔碎了几个花瓶才消了气。
——这宋琬真是,越来越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