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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秋柔浅笑着,给郭王氏倒盏茶。
她抬眼瞧浮沉一眼。
浮沉知道,是时候拿出浮雕簪子了。她深吸一口气,理理发箍,脚刚迈出,就看到长廊下远远站着的四位姐姐。
没法子。
只能认。
她深吸气,迈过屏风,径直到了宴席中间。
女眷们抬头瞧浮沉。
按理说,宴席上小孩不得上前,刘女故意提醒,“五姑娘怎进来了。”
她又哈笑着,“这是我们褚公府的五姑娘。”
得,身份暴露,刘女这招真高明。
浮沉上前,拉着尤秋柔的衣角,她从衣袖掏出浮雕簪子,“母亲。”
在场女眷,全都傻眼。
褚公府嫡女,唤这位尤姨娘“母亲”?
四下安静后,浮沉垫脚,把簪子举起,“母亲,您今日走得匆忙,忘记戴簪子了。”
尤秋柔连忙转身,假意一惊,“啊,是母亲大意了,竟忘了。”
她半蹲着身子,“那就有劳我的五姑娘为母亲亲手戴上了,这簪子,本该是由你来戴的呢。”
尤秋柔半蹲下,浮沉轻手把浮雕簪子别在她的发髻上。
事成了。
郭王氏傻了眼,宴席的女眷们都傻了眼。
戴上此簪,尤姨娘就是褚公府如假包换的正娘子了。
褚槐懦弱的缩在门外,一见戴了簪,立马跑进了园内,“我家娘子款待不周啊款待不周,还望各位夫人见谅,她也是第一次操办府中大事。”
褚槐如沐春风,头疼的事终究是了了。
他拦腰扶着她,心满意足地唤尤秋柔“娘子”。
这一关终过了,浮沉从屏风旁跑出来,大口呼吸。
跑出后斋园,跑过长廊,跑过莲池,到了央湖旁,才敢大口呼吸。方才那一幕,是她六岁人生中见到最匪夷所思的一幕。
女眷内斗,言语不饶人,这些事,岂是她能懂的。
她倚在央湖旁歇息,这是后院,是下人们换洗衣物做粗活的院子。旁边的偏殿是下人住处,方才那位戚嬷嬷说了,在此处等她。
她缓和半天后,再抬头找戚嬷嬷时,一个小哥身穿白衣,腰间别一把短剑,嘴角一道浅疤。喜笑盈盈地站在假山上头俯视着她。
内宅进了男子,浮沉险些没站稳跌倒。
这小哥身手不错,从假山上翻身下来。站在浮沉跟前,又是用下巴俯视地看着浮沉,“你这小女娃,恐有祸事。”
浮沉行了女子周礼,欲掉头往内院走,不料被男子跟了来。
浮沉怯生不敢抬头,与男子不语,她虽小,但也懂。
这位小哥面生,在前院她也不曾见褚槐待过客。且看他穿丝纹样的衣裳、虎鹿绒鞋,佩戴锦绣福囊,便知他不是国府就是公府的小哥,实在不敢搭话。
今日府中满月宴,浮沉猜测,这小哥许是跟着父母到了府上,见宴席无趣,跑来后院玩闹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撒腿就逃。
谁知自个这点个头,刚跑两步,就被这白衣小哥从肩处提溜起,“啪嗒”一声,缓缓又回到了方才倚着的假山处。
浮沉吧嗒着眼睛,一眼伤愁。
白衣小哥凑上前,又很细心地取下腰间的短剑藏起。他也怕这短剑吓着这小娃。
白衣小哥开口,“你这小女娃,见我为何跑?”
浮沉低头垂目不吱声。
小哥再问,“你莫怕,我一非贼二非盗,我随母亲来到贵府,后斋园闷得慌,来此地瞎逛。”
浮沉依旧不吱声。
小哥上前,伸手,想抓她的下巴玩。
浮沉立马退后几步,“你既非贼又非盗,那就是府上的客。既是客,就得尊客之道,不可对一个小女娃动手脚。”
小哥得意一笑,“我以为你这小女娃是哑巴。”
浮沉把脸撇过去。
白衣小哥礼貌退后几步,行了男子周礼,“方才并非有意冒失,只是在后斋园见了你为姨娘戴簪子一事,特来多几句嘴。姑娘是府中嫡女,尊贵万分,可你实在不该将自己置于尴尬之地。方才我先去的前院拱门长廊玩,遇见府上的四位姐姐,据我所知,这四位姐姐是庶女,唯姑娘一人是嫡女。”
浮沉把头转回去,“既是听到我说话,为何还在这大言我是哑巴?”
她正对着白衣小哥,想听听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衣小哥一笑,“容我多嘴,你虽是嫡女,但无兄弟姐妹。你四位姐姐虽是庶女,却也是人多。你为在姨娘跟前博一个面,博日后的后路好走,当众为她戴浮雕簪子,认了她正娘子的身份。却也因小失大,伤了姐姐的心。如此,姑娘日后在府中万事要小心,这四位庶女姐姐,可不好伺候。”
“你是听我这姐姐说了什么?”
白衣小哥欲言又止,“点到为止,姑娘多福。我虽无姑娘身份尊贵,却也知宅院深深,独自一人生存的艰难。今日多嘴,实在不忍姑娘因小失大,失了姐妹情分。”
这话,浮沉自然明了,可自古事有道理可分,人却无道理可分。都知遇事该如何行事,很多人却忽略了这事背后的道义。
“你这番话,是说自个也在受着,与我一样的艰难旋涡?”
他紧紧腰间的福囊袋,抽出短剑拿在手中把玩。
转身欲走,被浮沉喊住,“不知小哥哥是哪个府上的公子,今日几句,浮沉铭记在心。”
白衣小哥回头,捡起一颗石子砸向平静的湖面,“府上达国府,我姓达名识。”
达识。
浮沉听过这个名,达国府的庶子达识。
达麟外室所生,整个梁京的公府哥中,唯有他这个庶子是父疼母嫌。
浮沉再遇到戚妈妈已是黄昏后了,她一直在假山的央湖旁等着。
后斋园的女眷散去时,戚妈妈才匆匆从后院的厢门进来,“五姑娘,现下府上女眷正备着起身走呢,趁着这个间隙,老奴来寻你说些话。”
戚妈妈谨慎,她拖着浮沉钻进假山的山石苔藓背后,把小浮沉塞进去,自个把帏帽压在胸口,也挤进这狭窄的石缝中。
戚妈妈,“五姑娘……”
戚妈妈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浮沉摁住她的手,小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戚妈妈有话且说,我定不会告知旁人。”
戚妈妈思虑良久:“五姑娘,你母亲当年难产,是被人害死的!”